离开胭脂铺后不久。
晏景就从一个老兵口中套出的话里,推测出了当年的事情。
那个老兵脸像冬日里冻过又解冻的梨,一部分是光滑的疤痕,五官四周遍布褶皱。
他的双手各缺失了几个手指,瞧着像是金陵给他献过的鲜美闸蟹。
“那时候冷啊,一眼看过去都是盐一样的白,军里的大夫说不能盯着看,眼睛会瞎,打仗的人在雪里瞎了眼,就只能等死,匈奴的刀看过来,也是白的,你看不见,“跨擦”一声,脑袋就掉了。”
老兵浑浊的眼看着前方,好似场景近在眼前:“匈奴人也是因为天冷才跑过来,他们不会种地,那边土地也不好,天一冷他们也没东西吃,就到边缘的镇子里抢,他们会抓汉人,男人去开荒做苦奴,女人么,就生匈奴崽子,镇子被抢多了,就告诉老爷,老爷又告诉老爷的老爷,然后老爷的老爷就派人过来,就是你说的“将军”。”
“那时候将军是一对父子,父亲英雄,儿子好汉,都能打仗,但是没东西吃,大家都饿疯了,有的跑去吃雪,将军父子是好人,愿意将吃食分给我们,后来又带着我们去抢匈奴人,杀他们的马吃肉,马眼睛很大,死的时候眼睛看着你,像人。”
军中的马比人还珍贵,但敌人的马可以充当肉吃。
晏景听的很认真,这是他的父辈的旧事,他对他们的记忆早已消退,仅留下淡淡悠长的余晖。
“但后来打了几次仗,死了些人,有我们的,也有匈奴的,将军说我们打了胜仗,上头赏赐,所以给了许多吃的,人吃饱了也安静,有力气。”
“但送的衣服不好,以前的衣服里头塞得是棉花,但后来送的衣服里头夹着的是柳絮,刀一砍,柳絮就混着血飘出来,天太冷了,匈奴的刀砍不死人,咱们自家的雪就把人冻死了,死的比打仗时候还多。”
老人抖着残缺的手:“冷阿,你不知道有多冷,我的手不是被砍掉的,是冻掉的,好多人晚上睡着,早上就冻掉了手指、脚趾,冻掉了耳朵,一个兵营里像我这样的有好多个,还有人冻傻了,去摸火,衣服是柳絮,被火星子点着了,他就烧了起来,他的兄弟去救他,也烧了起来,我没了两个兄弟。”
晏景心里像是烧了一团火,兵士在前头打仗,塞外的雪必定不似京城的绵软,京城的雪亦能冻死人!
那些庸碌,蛀虫们却贪了军饷,以次充好给兵士穿柳絮做的冬衣。
他们该死!
“火烧到了人,人就得叫,一个叫起来,别人也害怕了,他们都跟着叫,拿着刀的,拿着斧的,像疯了一样劈砍,一晚上死了好多人,那时候负责衣服的姓赵,他第二天被找到的时候,被砍成了肉末……”
看来这就是被宣称上吊殉职的赵国公长子,赵归德的下场了。
真是便宜他了,克扣军饷,柳絮做衣导致军队炸营。
别说是赵归德,就是整个赵国公府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老人像是没看见晏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声音平静到麻木:“那个姓赵的是老爷的小舅子,他的姐妹闹着要说法,老爷就要杀人。”
“将军不让杀,说将在外那什么不授,夹着声音的没胡子男人就走了,后来将军上战场,前头匈奴人打跑了,二十年内不敢再抢咱们东西,但将军受伤很重,医治了几日也没有成效。”
“将军的儿子也上战场,前面匈奴人被打跑了,我们都见着箭是从后头飞来的,排兵布阵的张先生带着将军跟一些弟兄,还有几个大箱子去了京城,说要跟皇帝老爷要个说法,说外敌咱们防御了,内鬼却害了自己人……”
老人悠悠的叹了口气:“只是后来张先生也没回来,当年打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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