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堆弹头,脸上的神色便从惊讶变为凝重,他捏起一个弹头看着:“这应该是特殊处理过的子弹,为的是降低从枪口射出时的初速度,降低声音,这种子弹的特点是弹头重火药少,射击时射程短精确度低,所以必须近距离射杀才有威力。”
“你说什么哪,我都听不懂。”高大霞满脸茫然,“为杀我高大霞,耗费这么些子弹,他们怎么不拿机关枪来突突我。这些狗特务,是多想让我死呀!”她沉重地叹着气,眉宇之间居然莫名有一丝得意,“没想到,我高大霞在他们心里的份量这么重,看来,我一回来就让敌人吓破了胆!”
傅家庄还要说什么,窗外传来刘曼丽严厉的声音:“高大霞!你给我出来!”
高大霞站在嫂子面前,顿时觉得矮了三分,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着:“嫂子,你也知道,我昨晚喝多了,要不然,晚上闯进去坏蛋,我也不能不知道啊,箱子还被偷走了,你说就我这精神头,我要是不喝多,能出这事儿吗?嫂子,你千万别多想啊!”
“眼见为实,还能叫多想?”刘曼丽的火气还没消。
高大霞苦着脸:“我真是喝多了,昨晚就头痛,一直痛,走个道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晚上去趟厕所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掉进茅坑里就不错了。”
“你咋不掉进去!”刘曼丽眉毛一扬。
“对呀,”高大霞点着头,“我宁可掉进茅坑也不进他的被窝。我都恨我自己,从厕所回来,我真是转向了,迷糊了,加上晚上没开灯,两眼一抹黑……”
“高大霞啊高大霞,你可真会拿酒盖脸儿,这叫什么,酒后乱性,说的就是你!”刘曼丽指着高大霞的鼻子,义愤填膺。
高大霞垂着头:“嫂子,你怎么窝囊我都行,可别糟蹋人家傅家庄。”
“我能糟蹋着傅大哥吗?是你跑到人家炕上的,糟蹋不着人家!”
高大霞哭丧着脸:“嫂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啊?你就给我留个脸吧……”
“事儿都做了,还要脸?”刘曼丽质问。
“嫂子,对不起啊。”傅家庄进屋,一脸愧疚。
“你对不起什么呀,这事不怨你,傅大哥,你别挑大霞,她也是……喝二乎了。”刘曼丽悄声问,“她没把你怎么着吧?”
傅家庄愣了一下,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那什么,高大霞,你出来一下。”他看了一眼高大霞,匆忙走开。
高大霞看了一眼刘曼丽,跟着傅家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傅家庄把玩着一把匕首,说这是在炕上找到的:“看这刀锋和长长的血槽,这是把军用匕首,德国兵用的。”
高大霞说:“不能吧,德国鬼子还能跑那么老距远来杀我?会不会是守平从哪弄的?”
傅家庄摇头:“这应该是昨晚那位不速之客的东西,这把匕首是德军堑壕刀,我在苏联的时候见过,是一把典型的靴刀,全长25.5 公分,刃长14.5公分,厚度0.4公分,宽度2.3公分,这种匕首,平时都是插在德军的长筒靴里面。”
“你是说德国鬼子败了,跑到大连来当小偷了?不能吧。”高大霞将信将疑。
“当然不能。”傅家庄收起匕首,“我是说,使用这种匕首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流。”
“对呀,偷点什么也不至于这么下力气。”高大霞说。
“你查一下,还丢什么了。”傅家庄低声说。
“我查过了,就丢了个箱子,还有包袱,倒是没有值钱的东西。”高大霞揉着太阳穴,“就是觉得怎么还能追到家里来了,太奇怪了。”
傅家庄思忖着,又问:“对了,你在火车上那把匕首呢?插在黑列巴上的。”
“在包袱里,包袱也偷走了。”高大霞皱眉,“不过,这把匕首……不太像。”
“这是两把匕首。”傅家庄解释道,“那把叫‘KA-BAR’,美国海军陆战队1942年才开始使用,应该比这个长5公分,刃长长出3.3公分。”
“对,那个长,更像是把刀,开始我还认错了。”高大霞说。
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傅家庄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猛地拉开房门,把站在门口的刘曼丽吓了一跳。
“嫂子,你怎么听起墙根儿来了?”高大霞不满。
“我……我这不想去做饭,问问傅大哥想吃什么嘛。”刘曼丽支支吾吾地说着,讪讪走开。走了没几步,又反身回来,抬眼望着傅家庄,目光里竟带着莫名的幽怨,不由叫傅家庄后背直冒冷汗,连忙回想自己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傅大哥,有个事……”刘曼丽颤着声问,傅家庄听着,心里也跟着发颤。
“你……你真有孩子了?”她小声问。
傅家庄和高大霞都是一愣。
“他连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孩子?”高大霞纳闷。
“怎么没有?他还有好几个媳妇!”刘曼丽语气笃定。
傅家庄脸一白:“嫂子,这可不能乱说。”
“对呀嫂子,你这都是从哪听说的?”高大霞附和。
刘曼丽抽了抽鼻子,伸手一指傅家庄:“昨晚喝酒,他自己说的。”
“不可能。”傅家庄使劲摇头。
“你说了,不光说了两三个媳妇的名字,还说有个娃,你连说带比划,说跟哪个相好的在小镇子上一起过,住的是小旅馆,还一块吹笛子。”刘曼丽越说声音越小,样子委屈。
“我怎么没听着。”高大霞小声嘀咕。
“你能听着什么?”刘曼丽厉声,“喝得赶上死猪啦,要不晚上进来人都不知道?”
“行啊傅家庄,三妻四妾呀,你可真有本事!”高大霞瞪着傅家庄。
傅家庄笑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昨晚真是喝多了,肯定是朗诵诗歌了。是一位俄罗斯女诗人的诗,她叫玛琳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
“对对,就是这一长拖拉名,两个什么娜,一个什么塔,还带了个娃。”刘曼丽点着头。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傅家庄忍住笑,“是全名,我念的是她写的一首诗,‘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是这个吧?”
刘曼丽不语,少顷,脸上有了悦色:“我就说傅大哥不是陈世美,高大霞,你差点冤枉傅大哥!”
“是你说的,又往我身上赖。”高大霞嘀咕。
“反正你就是能招事,一回来家就不安生。”刘曼丽大声压住高大霞。
“这赖我吗?”高大霞反驳,“再说,没准儿还是冲着他来的。”
“贼惦记的人是你,傅大哥又没丢东西!”刘曼丽护着傅家庄。
“你就骂我有瘾!”一听刘曼丽这话,高大霞气的直跺脚。
傅家庄打断两人的争执:“昨晚的人,应该还是奔着名单来的。”
高大霞着急起来:“可咱们都找遍了,根本就没有啊!”
“对呀,那份名单到底在哪呀。”傅家庄像是对高大霞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出了昨晚的事情,傅家庄觉得无颜再住下去了,没等高大霞劝阻,刘曼丽反应强烈地拉住傅家庄的胳膊:“你别走!”
傅家庄抽了抽袖子,面露难色:“我怕牵连到你们!”
“我不怕!”刘曼丽挺直了腰板,好似革命女战士。
高大霞撇了撇嘴:“你住你的吧,昨晚特务是来杀我,又不是杀你的。”
“杀你干什么?”刘曼丽不信,“你还有傅大哥重要?”
高大霞无可奈何:“行,杀他吧,杀他,我不争。”
“我搬走,你们能安全一些。”傅家庄说。
高大霞看着傅家庄:“你搬走就能安全了?你死在外面我们还得背黑锅。住吧,你的命也不归你自己。”
“对,你搬走我更不放心。”刘曼丽语重心长,“昨晚也赖我,看你喝多了,就没叫你上守平的屋里睡,守平住东屋,你要是去了,就啥事没有了。”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高大霞一眼。
高大霞警觉:“嫂子你别瞎寻思啊,我俩本来就啥事没有!”
“我也没说有啥事呀。”刘曼丽哼了一声,“再说能有啥事?傅大哥可是留过苏的人,你想和人家有点啥事,人家乐不乐意还两说哪。”
“嫂子,谁不乐意?”进来的是高守平,他看着三人有些异样,问:“家里出啥事了吗?”
“我做饭去。”高大霞慌里慌张出去。
高守平满脸纳闷:“嫂子,到底出啥事了?”
“没事。”傅家庄干咳了两声,掩饰着。
“咋没事呀?”刘曼丽沉不住气,“你姐一回来,家里就招小偷啦!”
“招小偷?”高守平松了口气,“咱家有啥好偷的,小偷来了也得哭着走。”
院里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高大霞在厨房刷锅做饭,刘曼丽倚在生火:“这脸多亏是丢在夜里,要是白天,都没地方搁了。”
高大霞切着土豆丝:“往后,我再不喝了。”
刘曼丽翻了翻白眼:“你要是能戒酒,我就能戒饭。”
高大霞停下手里的活,哀求地看着在拉风匣的刘曼丽:“嫂子,这个事你怎么呲我撸我损我都行,就是千万别跟守平说啊。”
“废话!你不要脸,我还得给守平留个脸呢。”刘曼丽往灶坑里添着柴禾,“半夜偷摸爬到人家年轻小伙的大炕上,我都说不出嘴。”
“你能不能别说这么难听!”高大霞皱了皱眉,“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行了行了,你跟我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没用。”刘曼丽停下拉着的风匣,低脸看着高大霞,“我就问一句——你俩真的啥都没干?”
“嫂子!”
“好好好,我不问。”刘曼丽起身,“那你和嫂子说句实话,是不是相中傅大哥了?”
“又来了!”高大霞切着土豆丝,“我今天把话尥这儿,就是当一辈子尼姑,我都不找他。”
刘曼丽打量着高大霞,古怪地一笑:“那你就真是想男人了。”
“胡说!”高大霞脸颊一阵发热。
“好了,脸都红了,嫂子是过来人,明白。”刘曼丽笑得神秘莫测,“这事就交给我吧,肯定给你找个可心人。”她又一咧嘴,这次是一个舒心的笑,“昨晚的冷菜别给傅大哥吃了,做俩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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