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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阴云渐起 (第1/2页)

    高大霞猜的没错,万德福确实是来麻苏苏新开张的良运洋行了。

    噼里啪啦的爆竹响过之后,洋行就算开张了,甄精细高兴地说:“姐,往后你就是掌柜的,我就是管家,咱还得招几个干活的人吧?”

    麻苏苏说:“就咱俩。”

    火勺店的店主过来,冲着麻苏苏抱拳恭喜:“大姐,我姓王,往后咱就是街坊了,怎么称呼啊?”

    甄精细把脸一板:“凑啥近乎?滚蛋!”

    “精细!”麻苏苏呵斥住甄精细,冲老王抱歉一笑:“对不住啊王掌柜,我这兄弟不懂事。”

    “没事没事。”老王朝甄精细笑了笑,讪讪走开了。

    麻苏苏回身瞪着甄精细:“再给我惹事,你就滚蛋!”

    甄精细一呲牙:“我滚蛋,姐你就成光杆司令了,不行。”

    “再贫!”麻苏苏扬起巴掌在甄精细面前虚扇了两下,抬头看见走过来的老关,忙支使甄精细去市场买些菜,自己回身进了店里。

    老关刚跟进来,还没等说话,外面毛毛失失跑进来一个人,是万德福,他在门口就冲着麻苏苏喊道:“掌柜的,我上回来,看见你家有戏匣子?多少钱啊?”万德福问着话,从兜里掏出一叠日本币来。

    “戏匣子是什么东西?”麻苏苏不解。

    万德福一指货架子上的收音机:“就是那个。”

    “哦,收音机啊。”麻苏苏看到万德福手里的日本币,为难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收这个。”

    “为什么不收?”万德福不满,“虽说小日本被打跑了,可这日本币还好使啊。”

    麻苏苏一脸歉意:“先生,事儿是这么回事儿,可这日本币肯定不长远哪,哪怕您用的是朝鲜币、红军票,我都能收。对不起先生,我这小店刚开张,麻烦您去银行换一下再来吧。”

    “这叫什么事儿,那这个戏匣子给我留着啊。”万德福看了一眼老关,走出门去。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麻苏苏问老关。

    老关压低了声音说:“傅家庄今天去苏军警备司令部了,是去找苏联人交一份接洽函,想让苏联人承认他们在大连的地方组织。好在老天爷帮我们,司令部管这件事的人去旅顺了,傅家庄没办成。大姨说,现在是国共两党争夺大连的关键时刻,让我们无论如何劫下接洽函,只要重庆派来的大连市长一上任,共产党的接洽函就是废纸一张。”

    “傅家庄什么时候再去?”麻苏苏问。

    “明天。”老关交待完大姨的安排,就走了。

    麻苏苏想着明天的行动,没有留意方若愚来了,他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啧啧赞叹:“这个地方不错,挺像一回事儿。”

    “原来的货架、柜子都能用,省事了。”麻苏苏说。

    方若愚从提包里掏出报纸包着的一样东西,搁在柜台上,神秘地朝麻苏苏努了下嘴,麻苏苏打开报纸,是一把手枪,外型小巧精致,枪口闪着森严的寒光。

    麻苏苏拿起手枪打量着:“沃尔特PPK,这可是阿道夫·希特勒喜欢用的手枪,在苏军逼近柏林的元首地下隐蔽部的最后时刻,他就是用PPK射穿了自己的脑袋。”麻苏苏举起手枪试了试。

    “干咱们这行的,都喜欢这把枪的小巧,方便隐藏。”方若愚转过身,打量着店铺,“这个地方不错,是潜伏的风水宝地。”

    “英雄所见略同。”麻苏苏擦拭着手枪。

    “和大姐所见略同的不是我,是高大霞。”方若愚古怪地笑了笑。

    “高大霞?”

    方若愚说:“我调查过了,高大霞以前在你对面那个火勺铺开过海麻线包子铺,你这个洋货店先前明里是一家杂货店,实际上是大连放火团的秘密据点。”

    “难怪昨天在这里遇上她了。”麻苏苏摆弄着手枪,“你对这里也不陌生呀。”

    “当然不陌生。鬼子来抄放火团据点的时候,我这个关东州厅警察部警防课的课长配合过他们的抓捕行动。”

    麻苏苏抬起头:“那高大霞对这条街应该很熟悉了。”

    “不是一般的熟悉,她开包子铺是假,给放火团放哨是真。”

    “她还真有心眼。”麻苏苏撇了撇嘴,走到墙角的花瓶前,把手枪塞了进去。“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傅家庄。”麻苏苏回过身来,严肃地说道,“他到大连来,是以特派员的身份与苏联红军接洽的,他的主要任务是与苏联红军建立联系,成立大连市委——说白了,就是要和我们夺城。”

    方若愚深吸了一口气:“共产党的速度够快的。”

    “谁说不是呢?我们的市党部,刚刚组建就受到重挫。”

    方若愚恼怒:“苏联人真是出尔反尔,签《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时,说好了三个月内全部撤军,可现在东北真落到他们手里又舍不得了,推三阻四的,他们就是不想把东北的主权交给党国。”

    麻苏苏冷哼了一声:“苏联如此拖延,无非就是想多搜刮点东北的地皮,苏联政府已经宣布了,曾服务于关东军的工矿企业及其他设施,都属于苏联的战利品,据可靠情报,鞍山钢铁厂的9座炼铁炉已经被他们拆去了7座。”

    麻苏苏走向墙边的花架,将手枪放进花盆里:“他们顺手牵羊抢点东西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我们,苏联人如此拖延交还主权,分明是在等共产党有所作为!”

    “代表中国的合法政府是我们党国,众目睽睽之下,苏联人也不敢太过分。”麻苏苏顿了顿,“不过,大连和旅顺就不好说了。”

    “什么意思?”方若愚一怔。

    “今年2月份,苏美英在雅尔塔开了一次会议,达成了一个密约,这个密约和大连、旅顺,还有中长铁路有关。”麻苏苏沉重地叹了叹气,“迫于斯大林的压力,罗斯福和丘吉尔在雅尔塔密约中答应过苏联人,让苏联享有对大连、旅顺及中长铁路的控制权,委员长对此极为震怒。”

    “真是弱国无外交!”方若愚脸色难看,“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大连会成为‘国中之国’,意味着大连会成为共产党的庇护之所。”

    麻苏苏点点头:“所以,大连要是被共产党抢走,我们要想再抢回来,比登天都难。”

    方若愚一锤桌面:“重庆那面办点事情也是磨磨叽叽,派个市长过来有那么难吗?”

    麻苏苏无可奈何地叹着气:“抗战刚刚胜利,党国面对的局面千头万绪。何况,我们的主力部队在南面,目前对东北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方若愚语气阴冷:“他们鞭长莫及,我们这些过河的卒子就先发发威,来个虎口拔牙。”

    麻苏苏递过来一杯热茶:“你准备怎么做?”

    “想办法,毁掉傅家庄手里的接洽函。既然傅家庄身边有我们的眼线,就盯紧一点。抢到接洽函,高大霞也别留了。”方若愚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打量着四下,“怎么没看见你兄弟?”

    “我让他去买点菜,还没回来。”

    “大姐,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这么精明能干,怎么会找个那么缺心眼的帮手。”

    麻苏苏笑了:“哪是我找的,是他赖上的。”

    方若愚不解。

    麻苏苏说:“那是6年前的冬天吧,我收留的一个男人,勾搭上了我的小女佣,一个大雪天的晚上,我发现了这个事,就把他和那个小妖精一块赶走了,把他们俩用过的被褥、穿的衣裳,都扔到了外面。精细捡了那些东西,以为是我给他的,感激得不行,就留下来伺候起我来了,赶都赶不走。这孩子呀,空叫甄精细了,人一点也不精细,不过,不笨,教他点腿脚上的功夫,学得挺快。我整天对他也没个好声气,他也不记恨,就记得我救过他一条命,说那天晚上我要是不给他送棉被棉猴,他非冻死不可。”

    方若愚冷笑:“你没跟他说实话,一直都骗他吧?”

    麻苏苏说:“说了,他不信。他说咋回事他都亲眼看着了,说我是故意气他,逗他。还说打他骂他都是为他好,爹妈管教孩子都这样,要不咋有那么一句话,打是亲骂是爱哪。”

    方若愚摇摇头:“这孩子,是彪得不轻。”

    麻苏苏说的这段往事,甄精细在买菜回来的路上碰到高大霞时,讲出的是另一个版本:“我爹爸妈死得早,我一直在哈尔滨的街上捡破烂,6年前的冬天,那年的冬天可真冷啊,天上还飘着雪花,我在街上都快要冻死了,天擦黑的时候,我躲到我姐家门楼子底下,她心眼好,觉着我可怜,就回家翻箱倒柜给我找出新被子、新铺盖,还有一个新棉猴,让我过夜。为这个事,我姐的一个兄弟都跟她翻脸了,嫌她管闲事,不让她管,我姐不听,还是要管,那个男人就动手打了我姐,她的女佣也不让我姐管,为了我,我姐把他们俩一块赶走了。”甄精细沉浸在旧事中,“我姐看我可怜,就让我留下来,管我吃管我住。”

    两人说着话,到了洋行外,高大霞才知道甄精细说麻苏苏开的洋行店,居然就是火勺店对面的这个铺子。高大霞打量着良运洋行崭新的门头,难免又触景生情起来。

    屋里的方若愚看到窗外的高大霞,倒是一喜:“择日不如撞日,她自己送上门来啦!”说着,便要去拿花瓶里的手枪。

    麻苏苏见状,连忙拦住:“你先躲起来。”

    “我还躲什么,直接干死拉倒!”

    “先把她诳进来再说!”麻苏苏拉开一扇柜门,强行把方若愚推了进去。

    柜门合上的一瞬间,门前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大姐——”高大霞热情地打着招呼。

    “哟,大霞!”麻苏苏佯装惊喜地迎上来,“妹妹,这是哪股风把你吹来了?我这洋货铺前脚开门,你后脚就来了。太好了大霞,我还怕你找不着这里,特意在医院给你留了地址。”

    高大霞说:“我碰见精细了,才知道大姐在这开店,我正好来找个人。”

    麻苏苏心下一颤,柜子里的方若愚也不由一惊。

    高大霞朝店里张望,角落的立柜里,方若愚悄悄掀开了一线柜门,透过缝隙注视着高大霞,顺手从腰间抽出了匕首。

    “看你说的,我初来乍到的,能认识谁呀?”麻苏苏心虚,试探着问,“你上我这找人可是找错了庙门。”

    高大霞笑着摆摆手:“刚才,有没有谁来买戏匣子?”

    “戏匣子,是收音机吧?”麻苏苏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有,来过这么个人。”

    高大霞着急:“他买了?”

    “我没卖。”麻苏苏摇头,“他拿的是日本钱,小鬼子都叫中国人赶跑了,我还能收他日本钱?怎么了?”

    高大霞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个人,你认识?”麻苏苏问。

    “认识,一个朋友,有两个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

    “那他再来,我还卖不卖给他了?”

    “不卖!”高大霞语气坚定。

    立柜深处,方若愚盯着高大霞的背影,犹如一只将要扑食的毒蛇,嘶嘶地伸出了自己的信子。

    “这里当洋货店还真是不错……”高大霞拨弄着货架上的一个八音盒,上面一个穿着裙子的洋娃娃轻巧地转动起来,《胡桃夹子》欢快悦耳的曲子流淌而出。

    “早就想来大连做生意了,提前备了些货。”麻苏苏指着货架上的东西,“喜欢啥,你随便拿。”

    高大霞看着四下,眼里带了些伤感:“原来这是家杂货铺,我也算是这里的半拉主人了。”

    “是吗?”麻苏苏有些意外,“看来,这里装了妹妹的不少故事啊。”

    方若愚推开柜子一条缝,麻苏苏和他目光相对,方若愚握紧了匕首,示意她引着高大霞往里面走。

    高大霞转过头,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异国他乡的繁华街头,一个年轻的美国水手与一位美丽的护士紧紧拥吻在一起。高大霞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脸颊泛起红晕来:“这怎么还亲上嘴了?大姐,这个相片可不好,耍流氓伤风化,赶紧撕下来吧。”说着踮起脚来就要下手。

    麻苏苏连忙拉住高大霞:“可不能撕,这叫《胜利之吻》,是洋货铺的镇店之宝,好不容易才搞到手,贵贱我都不舍得卖,更别说撕了。”

    “《胜利之吻》?”高大霞痴痴看着照片,想要挪开视线,却又隐隐有些不舍,“亲个嘴怎么还和胜利挂上钩了,当着满街人的面,洋人也不知道害臊,我看了都脸红。”

    “大霞,这照片可是有来历的,二战结束的消息传到美国,一个美国水兵高兴得不得了,在广场上就亲了身边这位不认识的护士……”

    “不认识就亲上了?不能吧?”高大霞满脸不可置信。

    “我是这么听说的。”

    “也别说,兴许真能这样。我知道小鬼子投降的时候,那个高兴劲呀,就连从来不笑的老赵都抱住了我。”高大霞意识到什么,忙着又做解释,“不过那也就是高兴,没亲嘴。”

    “老赵是谁?”麻苏苏问。

    “一个……朋友。”  高大霞犹豫着说。

    麻苏苏配合地点着头:“当时肯定是高兴,中国人都高兴。”

    方若愚见高大霞的注意力都在照片上,提着匕首钻出柜子,刚移步过来,窗外闪过几道人影,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向店铺里张望,方若愚连忙缩回身子,指了指百叶窗,拼命挥手示意。麻苏苏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拉下窗帘。屋子立时暗了下来,高大霞警觉:“怎么了?”

    “有点儿晃眼。”麻苏苏揉了揉眼睛。

    外面的顾客进来,看着货架上的商品。高大霞发觉方若愚刚刚回去的那个立柜开了一条缝,过去用力把柜门按上。柜门闭合的瞬间,听见立柜后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不知道是撞着了什么物什。柜子里的方若愚捂着额头,在心里骂了一声。

    “这柜子原来好好的,怎么了这是?”高大霞上下打量着柜子。

    麻苏苏忙说:“没事儿,回头我找把锁给锁上。”

    “不用,这有个插销。”高大霞用力按紧了柜门,一弯腰,把立柜下的插销给插上了。

    “姐,咋这么暗哪?”甄精细钻进门来,没等麻苏苏回话,已经拉开了窗户上的百页。阳光奔涌而来,亮得麻苏苏有些刺目。

    “关上!”麻苏苏厉声说道。

    “别关了。”高大霞拦住甄精细,对麻苏苏说,“你这开的是洋货店,得往里招人,亮亮堂堂多好,街上走的人往里一看,啥都清清楚楚。”

    门口,又有客人进来,麻苏苏推着高大霞往里走:“大霞,咱上里面看看。”

    “里面有啥好看的?”甄精细拦着,“破破烂烂,还没收拾好。”

    “没收拾也能看,大霞不是外人。”麻苏苏瞪了甄精细一眼,趁高大霞不备,拉起柜门下的插销。

    柜门又拉开了一线,黑暗中闪出方若愚恼火的一张脸,他看看店里没了客人,钻出立柜。

    高大霞停住脚步,货架上的一排雪花膏吸引她的注意。方若愚亮出匕首,从货架后闪身而出,悄无声息地逼近高大霞。

    “大夫!”门口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把高大霞吓得一哆嗦,方若愚也吓得缩了回去。

    一个捂着腮帮子的男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夫,这卖牙痛粉吗?”

    麻苏苏又急又气:“啥牙痛粉呀,这是洋货店,不卖那玩意儿!”

    男人失望,龇牙咧嘴地转身走开了。高大霞的目光重新又落回货架上:“大姐,我拿两个雪花膏,给我嫂子一个。”说着从衣兜里掏钱。

    方若愚推开柜门,看着外面,麻苏苏慌忙上前,挡住高大霞的视线:“给什么钱,自己家的东西。”

    “那不行,你这是做买卖。”高大霞不由分说地掏出钱来。

    方若愚钻出柜子,握紧了手上的匕首,深吸了一口气。以此刻他和高大霞的距离,只消一个呼吸,他手里的匕首便能要了高大霞的性命,正当他酝酿起周声的杀气准备出手时,一阵急促的敲窗声响起,方若愚连忙收住力气,蜷缩在货架后头,按兵不动。

    高大霞循着声音望去,倏地一愣,窗户上,趴着傅家庄英俊的一张脸。

    “刺锅子!”甄精细惊叫起来。

    傅家庄进来,打量着店铺,赞叹不断:“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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