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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反将一军 (第1/2页)

    刘曼丽打量着镜子里穿制服的自己,越看越欢喜。刘有为推门进来,疲惫地坐到椅子上,抓过茶壶掂了掂里面还有水,对着壶嘴灌起来。刘曼丽咳嗽一声,刘有为没有理会,继续喝着水。刘曼丽又加重咳嗽了两声,刘有为这才缓了口气,冒出一句问候:“感冒啦?”他一回头,见刘曼丽一身威武飒爽的打扮,有些慌乱,“你从哪偷来的警服,快脱了,叫人看见!”

    “谁偷了?这是我的!”刘曼丽白了他一眼。

    刘有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上班了?”

    “是不是觉得你姐像换了个人?”刘曼丽开心地转了个圈,“往后姐也是革命的人了。”

    刘有为一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还不是托你姐夫的福,活着的时候没沾上光,没想到,死了倒得了他的济。”

    刘有为凑上来:“姐,以后我可全靠你了。”

    “以前你也没少靠。”刘曼丽在刘有为脑门上点了一下,“大霞呢,她怎么没回来?”

    “在店里发点面,明天包包子。姐,你现在可比高大霞厉害了。”

    “那是。”刘曼丽得意地昂起头,“我在公安局当官,她在耙耙馆涮锅做饭,这差了多老远,还用说嘛。”

    刘有为殷勤地给刘曼丽揉着肩膀:“那往后我就跟你混,不当她高大霞的什么小跟班了。”

    刘曼丽:“慢慢来吧,我刚上班,不能犯自己主义,让人背后嚼舌头。再说了,高大霞也是老革命,跟着她,你也能奔个好前程。”

    刘有为急了:“哪有好前程呀,她现在爷爷不亲奶奶不爱,就是个倒霉蛋儿!”

    “不会吧?我看她一天到晚还是劲儿劲儿的。”

    “那都是瞎乍乎,骗别人骗自己。”刘有为小声说,“有人告发她是假革命,在牡丹江的时候还当过汉奸,上面都开始调查她啦!”

    刘曼丽盯着刘有为,难以置信:“说谁是假革命假汉奸我都信,说高大霞是我坚决反对,为了革命,她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人能是假革命?这是谁说的?”

    刘有为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你的救命恩人,方若愚!”

    夜色深了,桌上的一瓶红酒也快见了底,麻苏苏喝兴正浓:“来大连这么久,头一回放松一下,真好啊,谢谢你,小方。”

    “酒是你拿来的,怎么还谢起我来了。”方若愚眼神温和了许多。

    “再好的酒,也得看跟谁喝。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麻苏苏带着醉意看向窗外的圆月,抚弄着头上的花簪,浅吟起白居易的《花非花》,“这是我家先生最喜欢的一首杂言古诗。”

    “姐夫现在……”方若愚小心地问。

    “早走了。”麻苏苏轻轻叹了声气,转过身来,“民国20年,长期负责中共中央机关保卫工作的顾顺章在武汉被我们抓了,他将在上海的中共中央机密悉数供出。”

    方若愚说:“顾顺章不简单,组建了中共中央特科,他手下的红队很有一套,不少共党的叛徒和我党的情报精英,都死在他的人手里。当时要不是中统徐恩曾的秘书钱壮飞把消息泄露给了共产党,他们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是啊,要不是钱壮飞泄密,救了共产党一命,国共两党的历史就是另一个写法了,今天你我也就不必为共党挠头了。”麻苏苏凄然一笑。

    “这么说来,姐夫是中统的人了?”方若愚迟疑着问。

    “不,是蓝衣社的。”麻苏苏说。

    方若愚不由肃然起敬:“那姐夫可是我们军统真正的元老。”

    “岂止是他,我也算半个。”麻苏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当时,黄埔四期毕业的滕杰,在黄埔青年才俊中四下游说,联合党军里的有志青年,结成社团,目的是肩负起救党救国,抵御外侮的历史使命。”

    “这批人可都是胸怀天下的革命志士。”方若愚赞叹道。

    “谁说不是,当时滕杰是书记长,真正的领袖是贺衷寒,这个贺衷寒更不简单,当时黄埔一期有说法,文有贺衷寒,武有胡宗南,又文又武李默庵。”麻苏苏笑了笑。

    “戴老板当时也在。”

    “戴老板进入蓝衣社要晚,不过他通天,是委座介绍去的。”麻苏苏眼里泛起一丝潮意,“那时候,大家个个意气风发,我还年轻漂亮,经常随我先生去滕杰家,滕杰的夫人陈启坤也是蓝衣社的重要成员,与我很投缘,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他们的外围人员。”

    “后来呢?”方若愚问。

    麻苏苏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现出悲伤之色:“后来,顾顺章归顺党国的时候,中统的势大,但是对付共产党,我们蓝衣社自有一套,所以委座让我们配合行动。结果,我先生带人去抓捕周恩来和陈赓等人的时候,和共产党的红队交手,不幸中弹。”麻苏苏眼角泛起泪光,她深吸了口气,端起酒杯,“不说那些难过的事了,来,喝酒。”

    方若愚举杯:“没想到大姐居然有这样的背景,我要刮目相看了。”

    麻苏苏默默喝下红酒,脸上的神色变得坚硬森冷:“从那以后,我就从外围踏入这个圈子,共党让我当了二十多年的寡妇,我和他们有血海深仇!”

    方若愚喝下杯里的酒,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多了。

    “洋酒的劲儿就是大,有点儿上头了。”麻苏苏放下酒杯,脚底发软,抬手按着太阳穴。

    方若愚端起碗来:“大姐,把荷包蛋吃了吧,醒醒酒。”

    麻苏苏摆了摆手:“吃不下了,这酒,太上头了,小方,麻烦你拿条湿毛巾,好吗?”

    “好。”方若愚起身出去,找了块毛巾在水龙头下湿透拧干,回来时,不见了椅子上的麻苏苏,一转脸,见她靠在床沿被垛上,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方若愚过去推了她一把:“大姐,快擦一把。”

    麻苏苏艰难地睁开眼睛:“小方,对不起,大姐失态了。”

    “你快擦把脸,我去倒碗醋,解酒。”方若愚搁下毛巾,转身要走,身后却有些阻力。

    麻苏苏拉住了方若愚的衣角,轻声细语道:“醋,就不喝了吧,我眯一会儿就好。”

    方若愚不由咽了咽唾沫,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正在他不知所措时,院子里传来敲门声,麻苏苏一惊,立即站了起来,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醉意:“谁呀,这么晚还过来。”

    方若愚慌乱地说:“准是高大霞又回来了!”

    麻苏苏面露凶光:“她真是活腻歪了,今天晚上就成全她!”

    方若愚连说:“大姐,冷静点,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咱们没必要做这个恶人,给自己找麻烦,你快走,我来对付她。”

    麻苏苏心烦意乱地皱着眉:“她堵着大门,我往哪走?”

    “走后院,跟我来。”

    麻苏苏跟着方若愚朝后院走去,方若愚拉开小门,朝外张望了一圈:“大姐,小心点。”

    麻苏苏立在门前,低声骂道:“这个高大霞,简直是条疯狗!”

    方若愚捣蒜似的点头:“对呀,叫她咬上就不撒嘴。”

    麻苏苏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么好的红酒。”抬头看看月色,“还有这么好的月亮。”

    方若愚焦急地推了她一把:“快走吧大姐,别让她等急了。”

    麻苏苏幽怨地看了方若愚一眼,转身离去。方若愚合上院门,长出了一口气,朝前院走去。他拉开院门,见翠玲怀里抱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站在门口。

    方若愚接过衣服:“翠玲,你可是救了我呀!”

    翠玲看着方若愚,一脸困惑。

    这个夜晚,高大霞分外忙碌,从方若愚家出来,她让刘有为自己回家去了,自己来见在公安局值班的万德福,说到白天的事,万德福自责地扇起自己的耳光,说千不该万不该把那封举报信送给李云光,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说我这不是帮着瘸子打瞎子,跟陷害你的人成一伙的了嘛?我真是混蛋到家啦!”万德福呜呜哭起来。

    高大霞安抚下万德福,听说傅家庄和高守平还在李云光办公室研究工作,便直接上去了。高大霞在门口听到三个人在研究市委下发的住宅调整运动实施方案,便等在门外,过了没多久,李云光让高守平先回去,高守平却迟迟不走,李云光问他还有什么事,高守平支支吾吾,傅家庄猜出他是打怵回家面对高大霞,高守平眼圈红了,他有些怯意地说:“如果允许,我想知道组织上打算怎么处理我姐的事。”

    “那你对你姐的事情是什么态度?”李云光严肃地问。

    高守平欲言又止。

    “说实话。”李云光目光如剑。

    高守平犹豫了半天,一字一顿地说:“她要真有问题,我就不认她。”

    傅家庄脸色骤然一沉:“糊涂!再怎么说,高大霞都是你姐,你给我记住了,革命不是六亲不认,越是有过不去的坎,亲人越要给更多的温暖!”

    “傅处长,”李云光语气深沉,“我觉得守平同志有原则,明是非。革命嘛,关键时候,是需要大义灭亲的。”

    傅家庄反驳道:“大霞到底是同志还是敌人,还有待调查,现在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门外响起踉跄的脚步声,高守平快步冲到门口,傅家庄和李云光也循声跟了出来。

    走廊里,高大霞匆匆离去,刚才三个人的对话,她听得真真切切,那一刻,委屈和无助如潮水般在心头翻涌,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只得转身离去。

    傅家庄要去追赶高大霞,被李云光拉住。傅家庄焦急地推了一把高守平,让他追了上去。

    高大霞刚下楼梯,高守平追上她,叫了声:“姐。”

    “我没事儿。”高大霞头也没回,朝院里走去。

    高守平追过来,堵在高大霞前面,嗫嚅道:“姐,我刚才说的不是人话,你别生我气。”

    “没事儿,你都当上科长了,这个觉悟应该有,姐不怪你。”高大霞强挤出一个笑脸,“这要是咱爹咱妈和大哥知道你当官了,肯定能高兴个不像样。”

    高守平犹豫再三,最终下了决心,沉声问道:“那我就代表大哥和爹妈问你一句话,姐,你到底是不是被诬陷了?”

    高大霞凄然一笑,轻声道:“放心吧守平,姐干了这么些年革命,心里坦坦荡荡。不过,姐说归姐说,你还真不能光听姐的,你是组织上的人,最终还得看调查结果。”

    “大霞。”万德福瘸着腿疾步迎上来,“你跟他们怎么谈的?”

    “我没事儿。”高大霞从万德福身旁疾步跑过去,她怕再说下去,自己的眼泪真会像决堤的洪水,挡不住了。

    下了电车,离家就不远了,高大霞怕这时候刘曼丽还没睡下,便绕了一段路往家走,路边的夜市小摊还没有散去,她这才想起来,除了早饭,她已经一天粒米未进了,可等摊主端上来一碗滚烫的面条,她却一点想吃的愿望都没有,倒是不知不觉间喝下了半罐子辛辣的小烧,等她踩着棉花晃悠回家时,已经是月上三更,刘曼丽也睡下了。

    刘曼丽睡得并不实,当评戏《穆桂英挂帅》隐隐的唱段传到楼上时,刘曼丽立时睡意全无。

    萧索的夜风中,传来高大霞的低唱:“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屋子大炕上,高大霞舞动着一块枕巾,深沉的吟唱铿锵有力:“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一剑能当百万兵。”

    刘曼丽披了衣服下楼,忽地顿住了脚步,高大霞窗户外立着一个人影,是傅家庄。

    “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高大霞越唱越亢奋,手里的一块枕巾舞动得上下翻飞。

    刘曼丽叹了一口气:“男怕哭,女怕唱啊。大霞心里苦,你进去劝劝她吧。”

    傅家庄不语,像是已经入了戏。

    高大霞抑扬顿挫的念白响起:“千里出师靖妖氛,健儿十万扫烟尘。擒贼擒王灭群寇,三军齐唱凯歌声!”

    刘曼丽要走去,被傅家庄叫住:“嫂子,让她唱吧,唱一唱,心里能好受一些。”

    刘曼丽要说什么,却见傅家庄已经朝屋里走去。夜空里还响着高大霞铿锵有力的道白:“本帅穆桂英,今奉圣命,领兵出征。众位将军,此番出兵,非比寻常,必须要奋勇杀敌,为国立功,一路之上,爱护百姓,秋毫无犯,违令者,斩!”

    傅家庄进屋,倚靠在关上的门板上,热泪无声滚落……

    这一晚,刘曼丽睡得不好,直到天光放亮的时候,她才睡过去,再睁开眼时,院子里已经有了锅碗瓢盆的声响。她睡眼惺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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