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看着僧侣辛卯长袖一挥,十坛天下无双打着圈儿飞起来,“哗啦啦”,金色的酒液洒了一地,酒香越发浓郁。
“子时到。”僧侣辛卯郑重跪下,开始吟诵古老的祭神祷文。
“……一千。”源仲胸膛里那颗小心脏快蹦出来了,双眼急切地望向正中的禁地,眨也不敢眨一下。
禁地忽然光芒大作,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柔和的神光,而是刺目的、不可逼视的。源仲被那光芒刺得双眼泪水直流,可他舍不得不看,只能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直视。
台上台下的长老与族人们都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数万年了,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异动。禁地居然会发出光芒?那是天神的光辉吗?
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地如同太阳一般,僧侣辛卯浑身颤抖,叩首至地,激动的泪水顺着脸庞落在地上。难道数万年过去,天神终于想起了他们遗留在凡间的子民吗?
源仲用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往外看,只见禁地的光芒渐渐又弱了下去,从太阳光一般的肆意刺目变成了月光的清冷银白。遥远的天外挂着一轮玉盘似的月亮,癸煊台上仿佛还有一轮小月亮,光华万丈,清莹玲珑。
他在这片月光里依稀见到一个身影,蒙蒙眬眬,飘浮轻盈,却怎样也看不清楚。源仲情不自禁地把手放了下去,怔怔地望着那个人影。没有人管束他的无礼行为,天神降临,他们是不被允许抬头直视的,连僧侣辛卯都战战兢兢地把额头叩在地上。
人影越来越清晰,像是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模样,似真似幻。源仲呆呆地看着她,觉得她离自己好近,可是又仿佛离自己非常远。她的头发很长,发髻古朴,他从未见过。她像是站着,又像是飘着,白色的衣衫随风轻轻舞动,高高在上。
源仲迫切地想要看清她的模样,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慢慢走向禁地。跪在地上心神激荡的僧侣辛卯终于发现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孩子,立即伸手拉住他的衣衫,压低了声音斥责:“大胆!速速跪下!”
源仲听不见僧侣辛卯的声音,他的神魂已经被那抹人影尽数吸去。他觉得自己快要看清她的眉眼了,那对眉,那双眼……多么美丽的眼睛,族里最珍贵的黑色宝石也不及其万分之一。看清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全身所有的灵窍都被打开,忍不住微微发抖。
冷浸溶溶月——是梦?是幻?
衣衫被拉扯的力道骤然加大,源仲一不留神被拉得摔了下去。僧侣辛卯已经满脸怒容地瞪着他,台上的长老们都起身了,禁地的光芒也已消失,那个人……那个人也消失不见,刚才的一切像一场梦。
“回去再好好罚你。”僧侣辛卯将他推到一旁,不再理会。
那是丙酉年的初秋,时隔近万年,天神再一次降临癸煊台,没有任何旨意,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却已成为有狐一族最大的荣耀。
其后的三个甲子,天神再也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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