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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无双神女02 (第1/2页)

    她在日头下跑了一上午,脸被晒得通红,鼻尖上全是汗,却一个好运镜都没卖出去。

    源仲牵着极乐鸟远远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认真地和老板们介绍这款好运镜的妙用,指手画脚,傻乎乎的。她居然就信了他的胡扯,好运镜一百两一个,只怕卖到下辈子也卖不出。

    眼看就到午时,太阳晒得极乐鸟都打蔫了,躲在阴影里不肯出来。源仲叹了一口气,正准备阻止姬谭音的愚蠢行径,忽然见她朝自己这里走过来,雪白的脸上满是汗,不过却是在笑——她这两天笑的次数明显多了。

    “卖出一个。”她的汗水顺着脸颊淌到脖子上,一排白牙很耀眼,“可以吃好的了,要吃饭吗?”

    源仲眯了一下眼睛,突然朝她招招手:“来,过来。”

    谭音愕然地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抢过她怀里那一包好运镜,不由分说丢进他自己的袖子里。

    “一百两一个卖给我。”他笑了笑,“我不还价。”

    谭音叹道:“这个……我不赊……”

    话没说完他就抢着道:“不算赊账,你的钱反正总归会到我手里,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谭音盯着他看,他依旧是平淡的假脸皮,眉头故作不耐地皱着,嘴角撇着,好像市井小混混的模样,可湛然有神的眼睛里却藏了一丝很深的笑意。又或许是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他不自然地把眉头皱更深,咳了两声。

    “吃饭吧,我请客。”她丢下一句话,利落地转身走了。

    源仲赶紧牵着极乐鸟追上去,连声问:“吃什么?我不吃扁食,我要吃美酒好菜。”

    “牛肉面。”

    “我不吃牛肉。”

    “那就鸡肉面。”

    “我不吃鸡肉。”

    “羊肉面。”

    “我不吃羊肉。”

    “狐狸肉面。”

    “恶女人。”

    最后不知老板端上来的是什么肉面,谭音刚喝了一口面汤,就听外面街上一阵喧哗,紧跟着一排华丽非凡的长车呼啸而过,拉车的灵兽居然是麒麟。

    面食店里客人们纷纷赞叹:“好气派!这种气派也就香取山山主能有!”

    香取山?很耳熟的名字。谭音一边吃面一边埋头苦思。

    没吃几口,外面又有一行避水兽拉的长车飞过去,客人们继续赞叹:“这是西边白河龙王家的避水兽啊!天光开阖,连龙王也要凑热闹?”

    天光开阖?谭音停下了吃面条的动作。

    就一顿饭的工夫,陆陆续续过去无数仙妖,谭音从没见过这么多仙和妖聚集在一个地方。他们说的天光开阖,到底是什么?连她也没听说过。

    “吃你的面。”源仲把她脑袋轻轻一推。

    谭音冷不丁被他一推,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她也顾不得捡,问道:“天光开阖是什么?”

    源仲吩咐伙计送双干净筷子过来,才道:“是一种吉兆,传说看到天光的都能交上好运,心想事成。这次天光开阖被娑罗山的玉清仙人算出在陈商国兖都,仙家妖魅便都来了。”

    吉兆?心想事成?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不过,怪不得这位怪里怪气的大僧侣会在兖都停留下来,想必也是想看天光开阖。

    “你有什么心愿吗?”谭音问得很认真,也做好了他会胡言乱语一通的准备。

    源仲却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天光开阖这个吉兆说大并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不过很少有事能让仙妖两家同时出动那么多人。一天之内,兖都大大小小各种客栈都被挤满了,还是有许多仙妖没找着地方住。偏偏陈商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仙妖,一律不许在兖都方圆百里内动用开辟小洞天的手段,以免扰乱兖都微妙的平衡。

    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仙妖们少不得租民居,甚至在郊外露宿,只等着天光开阖的那一刻。更有许多尚未渡过天雷劫的妖物们躲在深山老林中,祈盼天光笼罩,祥瑞笼罩,护佑他们顺利渡劫成仙。

    谭音回客栈的路上,果然见满地灵兽灵禽,各种华丽的长车马车,都排到了数里开外,兖都各个大小客栈住满了人,乐得老板们笑出了皱纹花。

    不过烦恼永远伴随着喜悦而来,此时的兖都仙妖混杂,各路各方,有名的没名的那么多,难免会出现昨天那种用障眼法变作银子欺骗凡人的坏蛋,所以沿途过来,谭音被许多商铺的老板围着,求买鉴伪镜,她刚瘪下去的钱袋瞬间又胀圆了,此等敛财的速度,让源仲望尘莫及。

    “三百两。”谭音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虽然已经把各种碎银子兑成了大银锭,它依然胀得快裂开,“我第一次一天赚这么多钱。”

    源仲一把抢过来放自己怀里:“归我了。”

    谭音正要说话,忽见客栈门前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突然朝两边分开,当中一个紫衣公子摇着扇子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绝色侍女,他一出来,这乱糟糟的大街仿佛都安静了片刻。

    “哦,天啊!这是哪里的仙人公子?”路边有年轻姑娘快要晕倒了,“他的一根头发丝儿比方才那些仙人加在一起都好看!”

    那位又清雅又高贵的仙人公子显然很习惯被人围观赞叹了,眼皮都不跳一下,抬头看看天色,摇着扇子十分风雅地开口:“婉秋,兰萱,听闻附近驼山有个温泉馆,且随我同去。”

    他转个身,步子还没迈出去,突然瞅见人群中的源仲和谭音,眼睛登时瞪得老圆,张开嘴,扇子尖点着他俩一个劲打战,像傻子似的。

    “你你你你……”他甚至不能完整地说完一段话。

    源仲笑眯眯地看着他:“棠华,舌头被战鬼叼走了?”

    “你、你、你还好意思出现!”棠华终于成功吼完一句话,看看四周,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恨恨地扯住源仲的袖子,低声道,“给我过来!”

    他把源仲拉去角落里,这才恨恨地开口:“丁戌长老发了好大一通火!你走也罢了,去没人的地方啊!这样大摇大摆来看天光开阖,你是要气死他?”

    源仲笑得像个无赖:“我走了,不是还有你?”

    棠华罕见地没有发火,反而摊开手苦笑:“我?我有什么用?不要说六个战鬼,就是让我只对上一个,我也打不过,族里除了你,谁能对付?你杀了六个战鬼,毁尸灭迹做得再精细,战鬼一族总还是会发现,他们一旦来寻仇,你让我们引颈待戮吗?”

    源仲还是笑,揉了揉鼻子:“棠华何必妄自菲薄,你实力如何,你自己最清楚。”

    棠华默然片刻,低笑:“看样子你对我暗地里也打探了不少,是丁戌长老的吩咐吗?”

    “我烦了。”源仲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淡漠,“族人之间也搞这种钩心斗角,我烦得很。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不会回去。”

    “此话当真?”

    “真。”

    “那你不再是我族大僧侣了?”

    源仲不由得沉默,他会选择成为僧侣,最初最原始的原因,是僧侣负责主持庆典祭祀。他忘不了高台上那双眼睛,少年时夜夜梦回,魂牵梦绕,着了魔一样。可是三个甲子过去,那双眼睛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甚至有些恨那双美丽的眼睛,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他整个少年时代,最纯真最狂热的一切,都献给了那双眼,像个毫无道理的疯子。

    可就算离开了方外山,大僧侣的身份他还在用着,舍不得丢掉,他觉得丢掉了就再也看不见那双眼。他很自私,很卑鄙,棠华的问题让他无话可说。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源仲怅然低语,“再过一段时间,我会放弃大僧侣的身份。”

    棠华自己也觉得这问题太沉重,他咳了两声,索性换个话题:“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四处游山玩水吧……”源仲笑了笑,“对了,你方才说什么温泉馆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棠华不等他说完已经勃然色变,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跟这胡搅蛮缠的祖宗混在一处。他当机立断,直接打断他的话,高声吩咐:“婉秋,兰萱,这客栈有脏东西,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源仲钩住他的脖子,对着他耳朵吹气,笑吟吟地低声道:“小棠华这么怕我?”

    棠华一身鸡皮疙瘩撒了满地,使劲挣开,怒道:“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傻货,我对男人半点兴趣也没。”源仲又朝他脸上吹口气,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棠华见他走向一个青衣少女,正是他当日选中的侍女姬谭音,想不到她居然还可以跟在这多疑古怪的大僧侣身边。他心中一动,忽然高声道:“你自己小心!丁戌长老气你不过,只怕要派人来抓你。”

    源仲头都没回,只摆了摆手。

    谭音听见“派人来抓”几个字,便忍不住回身望向棠华。他双眼盯着她,警戒之色一闪而过。

    这个仙人对她有敌意。

    谭音垂下头,一言不发加快脚步追上源仲的步伐。

    源仲在前面对温泉馆垂涎三尺,连声道:“小姬,要不要跟我去泡温泉?我们可以一起做点很快乐的事……”

    话音未落,却听客栈中一阵躁动,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吵吵嚷嚷地从里面跑出来,神色十分不善。

    “不过来迟一天,居然到处找不到客房!你打探的什么情报?”

    他肩上飞着一只浑身墨黑娇小玲珑的小乌鸦,正十分不满地冲他哇哇乱叫,像是在争辩什么。

    源仲眉头一挑——眉山君,这喜爱收集各类隐私八卦的仙人果然也来了。

    “眉山君。”他客气地打招呼。

    眉山君一见他眼睛便亮了,腆着笑脸小跑过来,搓手道:“大僧侣殿下,想不到在这儿也能遇见您。对了,您上次说的两坛醉生梦死,我至今还未收到,那个……”

    源仲恍然:“我忘了。”

    忘了……眉山君背过去擦了一把眼泪,好吧,谁叫人家是有狐一族的大僧侣呢?他忍!

    “你找不到客房?”源仲笑吟吟地道,满脸真诚,“我这里倒是可以给你空出一间,你要的话,就给你。正好我近日没空回家,那两坛醉生梦死,抵消了吧?”

    这才真是头可断,血可流,美酒不可无。眉山君满脸正气凛然,张嘴便要拒绝这狐狸的可耻行径,偏巧身后又有个人叫他:“眉山。”声音醇厚沉稳,十分好听。

    众人一齐回头,就见路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长眉入鬓,肤色犹如古铜,长得可称英气,然而眼角下生着一颗凄婉的泪痣,眉眼似笑非笑,和煦风流间,便显得有一丝忧郁。

    “傅九云!”眉山君又惊又喜,“你这个东西!这几年去哪里了?”

    傅九云含笑过来,先双手合十向源仲行礼:“想不到会在这里偶遇大僧侣殿下,在下十分荣幸。”

    源仲与他先前仅有一面之缘,并不十分熟稔,但傅九云来历十分特殊,乃是神器魂灯中生出的一只鬼,有狐一族侍奉天神,难免对他有亲近之意。源仲还没开口说话,却见傅九云把脸转向谭音,笑得更深,目光犹如融融春水,让人欲醉。

    “不知这位姑娘是?”他见到女人就要勾引一番。

    源仲瞬间起了一丝不快,因见谭音也直愣愣地盯着傅九云那张脸,他更不快了。

    眼珠子要看掉下来了!他别过脑袋,神色淡漠。

    谭音死死盯着傅九云,越看越疑惑,半晌,突然“咦”了一声:“你……你是……”

    他绝不是人,但也不是仙,身上的气息她很熟悉。是魂灯的,不会错,是已经遗落的神器魂灯的气息。

    “在下傅九云。”傅九云假装没注意大僧侣冷淡的表情,朝谭音微微一笑。

    “你很奇怪。”谭音犹豫着开口。

    傅九云不解:“哪里奇怪?”

    谭音默然摇头,不再说话。

    眉山君拽着傅九云“叽里呱啦”一通说,无非是问他这些年跑去哪里了,他少个酒友很是苦恼。

    傅九云笑道:“我近来云游四方,心有所感,想要作一支曲子,到时还要请你品鉴品鉴。”

    “哈哈,小事!你也是来看天光开阖的?”眉山君一见着他就犯酒瘾,拉着不肯放,找了家酒馆强行把他拽进去了。

    源仲见谭音还盯着傅九云看,实在忍不住,悄悄地、又用了点力气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你一个姑娘家这样盯着男人看,不害臊?”他声音很低,语气却很不善。

    谭音捂着被弹的地方,眼珠子却说什么也不肯从傅九云身上离开,老半天,她才道:“他……不是人。”

    “你又看出来了。”源仲语带嘲讽。

    谭音摇摇头,这种事只发生在传说里,那些凝聚了工匠至诚心血的器皿工具,年月久了也会生出自己的精魅来,想不到现实中魂灯竟真的生出一只鬼。

    傅九云从小酒馆里款款出来,一身白衣,一张脸要多风流就有多风流。路上女人十个有九个都在看他,没看的那个是盲人。

    “大僧侣殿下,这位姑娘,不如来饮一杯?”他话对着大僧侣说,眼睛却看着谭音。

    谭音心底对他生出一股又亲切又自豪的感情,她亲手做的魂灯,当年被泰和评价太过毒辣,导致她再也做不出能超越魂灯的厉害神器。可她的魂灯里生出一个有自己意识的精魅,她有种看到自己亲生孩子的感觉。

    “好。”她不等大僧侣开口,直接答应了。

    源仲的心情瞬间很坏,好像从没这么坏过。

    小酒馆破且旧,没几个客人,眉山君正喝到兴头上,整个酒馆里就他声音最大。

    “傅九云你这老不死的,有事就叫我帮忙看,没事就自己躲一旁逍遥快活……这么多年甄洪生那只狐狸又成天闭关,喝酒都只得我一人,好生没劲……”

    傅九云不去理他弃妇般的唠叨,他这会儿注意力全在谭音身上。看到他第一眼就露出热切眼神的女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但像谭音这么热切的……倒也不多。

    他低头斟酒,感觉对面那漂亮的姑娘死死盯着自己,从头发梢看到手指尖,恨不得把他看穿的那种看。他心中略感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给谭音递了杯酒,笑道:“不知姑娘芳名?”

    “姬谭音。”

    谭音不喝酒,把杯子攥在手里摩挲。她看着傅九云,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而且算算年龄,差不多有三千岁了,比世间许多仙人活得都要久。但无论是仙还是妖,活得长久的代价是渡雷劫,这魂灯中的精魅没有渡劫的命格,便只得轮回——他身上没有忘川的味道,是带着记忆反复轮回吗?

    谭音看着他的眼神难免有些怜悯,这眼神让傅九云内心隐隐发毛。

    “姬小姐……”傅九云欲言又止,眼角余光瞥着大僧侣,他正与眉山君闷声喝酒,离着姬谭音老远,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们……曾见过?”傅九云试探着问。

    谭音想了想:“算是吧。”

    傅九云不由得沉吟,他的记性向来不坏,姬谭音又是个外表挺出众的姑娘,他有自信只要见过一次必然不会忘掉,可他搜肠刮肚回想一番,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对面源仲已经把絮叨个没完的眉山君灌倒在地,回过头来朝傅九云若有所思地笑,低声道:“说完了?”

    傅九云笑吟吟地给他斟满酒,神态从容:“大僧侣殿下,我且敬你一杯,多谢上次你送的五坛醉生梦死。”

    源仲捏着酒杯,似笑非笑看着他,却不说话,也不喝酒,过了老半天,才慢悠悠地道:“许多年没见,你依然风流倜傥。”

    傅九云恍若未闻,端了杯子淡声道:“这些年云游四方,心有所感,想要作一支曲子,大僧侣殿下素来清雅,不如帮我想个曲名?”

    此时民间乐坊作出的曲子大多套用现成的曲牌名,俗不可耐,他要作的这一支曲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双,他想了许多曲名,只是都不满意。

    源仲笑道:“你有如此雅兴,我岂能谦虚,曲子作完没?也先让我听听再说。”

    傅九云取下腰间长笛,细细吹了一阕短曲,曲子没作完,这只是他灵光初动作的一小阙。笛声纵然悠扬,却难免有单薄之感,然而曲调缠绵婉转,如清风,如流水,谭音听了也不由得心旷神怡。时隔千万年,凡间居然也有此等好曲。

    源仲手指轻叩桌面,和着节拍,一阕短曲终了,良久,他方道:“此曲婉转多情,大有春色玲珑、万花绚丽之意……东风桃花曲,如何?”

    眉山君此时醉意大盛,拍手道:“不好不好!我听得昏昏欲睡脑袋发晕,就叫催眠曲!”

    傅九云仿佛没听见他的醉话,只是默念“东风桃花”四字,像是极喜爱的模样。

    源仲眼见谭音的目光恨不得贴在傅九云脸上,再让这傻姑娘看下去,只怕没什么好事。他起身双手合十道:“我不胜酒力,先告辞了。日后有机会,再与诸位畅饮。”

    说罢他拽着谭音便走,不由分说。

    “看够了吧?”他一面走一面笑眯眯地低头问谭音,态度要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谭音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冷不防他又丢下一句:“没看够的话,要不要回去再看看?”

    谭音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源仲笑得十分温柔,特别真诚,好像真是发自肺腑地好心问这样一个问题。

    “嗯,我回去再看看。”她有件事放心不下。

    源仲猛然甩开她的手,好像上面有刺一样,他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他……是不是生气了?谭音摸了摸被甩得有点发疼的手腕,就算他是只狐狸,但也和泰和一样是男人,男人的心,她永远摸不透。泰和也有过这样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的阶段,实在让人无奈。

    她推开小酒馆虚掩的门,傅九云果然还坐在原处,倒是眉山君喝高了,伏在桌上睡着了,酒气冲天。

    “傅……九云?”谭音试探着轻唤,他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

    傅九云略有些意外地望着她,这姑娘居然回来了,她不怕大僧侣气急之下杀掉她吗?

    “姬小姐有事?”他稍微放冷了些态度,这姑娘的眼神太热切,可她似乎与有狐一族的大僧侣有一些瓜葛,他不想莫名其妙惹麻烦。

    谭音四处看了看,小酒馆里客人不过三三两两,可毕竟傅九云外形出众,包括掌柜伙计都偶尔会抬眼朝这边打量。她眸中清光闪烁,忽然一挥手,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停下了,眉山君酒醉的梦话也骤然停止,伙计正在给邻座的男子斟酒,酒液定定停在半空。

    小酒馆的一切活动都突然被暂停,仿佛陷入另一个奇异的境界。

    傅九云微微一惊——她是什么人?居然有这等本领!

    “你是我所造魂灯中生出的精魅。”谭音一步步慢慢走向他,眸中清光渐盛,雪白的肌肤里仿佛都透出那种炫目清冷的光辉,令人寸步难移。

    傅九云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要动,却发现身体全然动弹不得。她身上清冷的光辉渐迷人眼,他心中竟慢慢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

    “魂灯已遗失在凡间,我也没有取回的想法。”她走到傅九云面前,伸出一指,缓缓触碰他的眉间,指尖馥郁柔软,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可他日魂灯若被点燃,你便要魂飞魄散。纵然侥幸可以再度复苏,却依然要受那无穷无尽的轮回之苦。”谭音凝聚光芒在指尖,送入他眉间,声音低柔,“你将来命运如何,我也不知。今日且赠你一些好运,教你免受轮回之苦。”

    清冷的光芒被傅九云眉间吞噬进去,谭音抽离手指,低头细细打量他。傅九云的存在,是她工匠手艺的至高成就,她心中实在是十分自豪的。当年身患绝症,吐血而亡,生魂在凡间徘徊多年,也不能磨灭她心中工匠的火焰。而神魔大战,她造出的魂灯却被泰和否定,说太过狠毒,以至于她心中的火焰快要熄灭。

    可是今天,她的火焰再度燃起,他是她的成就。

    她是天下无双的工匠。

    傅九云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低头一看,杯中酒还在,眉山君依然酒气冲天地说着醉话,酒馆内三三两两的客人,伙计刚替邻座的男子斟满酒,因漏出来一些,还被骂了几句。酒馆外人来人往,阳光璀璨。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自嘲一笑,似乎出了会儿神?

    大僧侣已经拽着姬谭音走了,桌上残留两只空酒杯……等下,姬谭音?她是谁?他皱眉凝神,却怎样也想不起她的容貌,身体里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阻止他去想这个人,而念头一动,他转瞬又将这些事忘了,见眉山君睡得正香,他也不去管眉山君,细细琢磨起自己的东风桃花曲。

    源仲心情很坏,可恨的是,他对自己这种坏心情感到很不爽,因此更不快了。

    怀里的银子沉甸甸的,他随手丢在床上,数了数,这些天他零零碎碎地从姬谭音手上抢了四百多两银子。四百多两,给凡人过日子可以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甚至享受富贵,但他是仙人,这点钱估计连他的坐骑也养不了几个月。

    抢她的钱做什么?他也对自己这种蛮横无理的行为感到厌烦。

    是她自己执意要跟着他,还要跟一辈子,明里暗里追着他,追得他跑都没地方跑。她满足了他身为男人的狂妄与得意,他都快被迷惑了。

    她简直像个万能的守护神,他想要钱,她就给;他生气烦躁了,她逗他开心。为什么要这样做?难不成她还真的暗恋他?

    源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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