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谷中的雨越下越大,雨幕模糊了众人的视线,也不断冲刷着罗姬肩头流出的血水。
罗姬握紧修罗双刀的手往下一沉,心里苦笑一声。
她曾多次劝告兰姻“不要放下手中的武器”,这回她却自己破了例。
伤她之人,还是她誓死效忠的屠殊之子。
“当真是可笑至极!公仪斐,你可知道,你舍命救护的好爷爷是你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罗姬大声开口,“而你拼死守护的御剑山庄,实是害你父母生不得相守、死不得同葬的罪魁祸首!”
公仪斐握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拇指向上顶开了剑鞘,“妖言惑众!我自出生就是御剑山庄的人,即便血肉剐尽、骨骼皆断,我也当护其左右,誓要与红月教为敌!”
“就算你的信仰真如你所言坚定不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真相!你所谓的道义在哪里?你可曾想过今日御剑山庄的荣光是建立在你生父的血肉之上得来的?”
轰然崩塌的情绪凝成了恨意,瞬间蔓延至公仪斐的四肢百骸,“你们这群邪魔歪道,今日一个都休想活着离开药王谷!”
话罢,剑光出鞘,杀气崩裂。
正当双方将要动手之时,商灭大喝一声——
“公仪斐,若明日子时之前,柳素问赶不到勾魂山,兰姻就没命了!”商灭顿了顿,补充道:“一尸两命!”
此话一出,公仪斐突然顿住脚步。
这个消息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捅穿了他的心,他几乎快要拿不稳手中的剑,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都在震颤,“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公仪斐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商灭身上,企图在对方的眼眸中搜寻出一丝欺骗的痕迹。
“兰姻已经怀有近三个月的身孕,孩子是你的,只是这几日有滑胎之像......你若还想要这个孩子,就让我们带柳谷主回去。”
面对商灭坦诚的目光交战,公仪斐的内心瞬间崩溃了壁垒。
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伴随着深藏不露的忧虑,在胸腔间交织成一种复杂而炽烈的情绪波动,犹如初春河畔骤然涌动着融雪的大河一般翻涌不止。
只是“滑胎之像”这四个字狠狠压在了他的心头。
兰姻怀了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是军医曾说再难有子嗣的情况下怀上的孩子......
一面是他此生挚爱,一面是灭门之仇。
他该怎么选?怎么选都是错!
思及此处,公仪斐心头的痛楚更是难以令人呼吸,眼前的雨幕瞬间就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木屋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阵行将就木的咳嗽声,公仪斐忍不住退了两步,回头去看屋里病榻上的公仪肃,“阿爷!”
罗姬清晰地听到了这道熟悉的声音,狠厉道:“柳素问,你敢骗我!公仪肃那个老匹夫竟然还活着!”
柳素问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提着药箱走入雨中,“老身随你们去红月教,你们别伤他们!”
罗姬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公仪斐和屋里那只正在沸腾燃烧的药壶。
商灭观此情景,知道罗姬陷入了两难,索性拉住罗姬的胳膊,替她作出了抉择,“公仪肃大限将至,不用你杀他,他也快死了......回去救兰姻要紧!”
似乎是被最后一句话刺痛,罗姬握紧拳头,终于做出了有史以来最难的决定,下令道:“撤!”
......
公仪斐不语,也没有继续追杀红月教等人。
他看着暗潮汹涌的雨夜渐渐恢复了平静,心中却翻江倒海再难平静下来。
紧接着,屋里再次传来咳声,“斐儿。”
公仪斐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他快步走向病榻,病榻上那人脸上挂满了疲惫和憔悴,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阿爷,我在这里。”公仪斐紧紧握住了公仪肃青筋暴露的手掌。
“斐儿,扶我坐起来。” 指尖的颤抖透露出事态的严重,公仪肃到底是老了,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有力。
公仪斐轻轻地将他扶起,又轻轻垫上了一只软枕让他靠着更舒服些。
“阿爷,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放下心中的不安和焦虑,公仪斐低头轻声询问道。
公仪肃的脸色在昏黄烛光下显得苍白无血色,咳嗽的声音好似能把空气撕裂出一丝丝不和谐的氛围来,“孩子……我这一去,将来的事情需要你来做决断了……重建御剑山庄的责任,你要担起来……”
“阿爷,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阿爷……”
“我身体如何,我自己清楚。”公仪肃似乎积聚着自己生命中仅存的力量去讲述着某些重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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