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琅垂首在案桌旁,“娘娘先去了趟外城的崇北坊,待了一个时辰便往东去了。”
“叫洛白看好她,但不许打搅她兴致。”迟奚祉拿过手巾,将墨玉上的水珠擦净,换了把微雕刀,垂眉细细刻弄。
一朵绽放的芙蓉花形状蹁跹,墨色浓郁,细腻油润的光泽摒弃了艳姿,皎若出水,仿佛是盛开进深夜里花神。
迟奚祉微微提腕,将芙蓉花瓣的纹路细细刻出,再补上精致的神韵。
“是。”邬琅迟疑了下,补了一句,“主子,晏淮瀚似乎也在外城,他对娘娘的心思……”话未说完,冷不丁对上迟奚祉看过来的视线,邬琅顿住,很快反应过来,但依旧硬着头皮道:“有些事情是不是不该拉娘娘入局?”
外头的重云慢慢遮住耀灵,也吞噬掉最后一缕日光,金瓦红墙暗了许多,似乎连卷起来的宣风也刺骨了些。
殿内的光线暗淡起来,沉闷的氛围笼在双面屏风后面,气流停滞且肃杀。
指骨微压,微雕刀削下一整片的芙蓉花瓣,掉落到桌布上闷响一声,原本神秘的姿韵像是从这个缺口泄露出来,变得残败。
迟奚祉似乎还没有注意到,锋利的刀尖一偏,血珠立马漫出来,鲜艳的绯色洇湿到墨玉上,顺着刻花的凸凹蔓延进去,宛若注入生命般,乌色的芙蓉花变得荼蘼稠艳,娇媚嗜血。
隐隐的痛意传出,迟奚祉垂眸去看,血流已经从指腹顺势而下,占满了半张手掌,邬琅见势递了张手帕过来。
迟奚祉漫不经心地接过,只是裹住那处划伤,他便染红的雕件放回盥洗盆中,水包上来,血液被稀释开,化作丝丝缕缕散开。
迦南香中混上了血腥味儿,迟奚祉漆黑的眸子沉凉,他淡声道:“晏淮瀚那边不用管,皇后喜欢他那样的趣人儿。”等到墨玉上的血洗净,他很轻地笑了声,“朝中总要有一个既能尽心尽力办事,又能搅混水、和稀泥的人。”
“主子当真放心娘娘在外头?万一碰上些不该碰到的人,惊扰了娘娘,惹出是非来……”邬琅的话噤住声,有的话点到为止就好,挑太明了场面就不好看了。
迟奚祉捏起那片削掉的墨玉,游龙般飘纤的花瓣遒瘦,又薄又真,他浑身透着松懒和闲适,微微蹙起的眉似乎在思考怎么挽救这个“毁了”雕件。
“苻沛那些近臣不是都处理好了吗?既然他们愿意用他们的公主来换取自身的安危,那就应该要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顿了顿,他哂笑一声,刻刀落在了那朵芙蓉花的花萼上,“就算萍水碰着了她,也要像暗沟里的老鼠见了光一样敬着她、躲着她。”
邬琅观察着主子的神色,“那若是娘娘再逃跑……”
闻言,迟奚祉的指骨稍弯,用了狠劲,手里的墨玉一下碎成两半,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人心惊肉跳,“她跑不了的,这个世界就是她最大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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