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日残红。
天际边,一轮金乌渐渐西沉,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燃烧着最后的生命。
周围的云彩被染得通红,像是被火焰吞噬的绸缎,在狂风中翻滚、扭曲。
昌平大营已经点起了火把,大营以东三里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脚步声,却是卢象升的大队人马到了。
只见万余人马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浩浩荡荡地走着,“钦察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兵部左侍郎”、“赐尚方剑”等旗牌开路。
卢象晋与几个亲兵擎着一杆巨大的猩红认军旗,上绣一个斗大的“卢”字。八卦旗、五方军旗、北方七宿旗等各色旗帜迎着晚风猎猎作响,显得有些残破与褪色,仿佛在诉说着战场上的激烈与残酷。
卢象升依旧麻衣白甲,骑在他那匹心爱的五明骥上。他身姿挺拔,目光坚定而深邃,甲叶上布满了刀痕和箭孔,头盔下白皙清瘦的脸庞透着疲惫与坚毅。
宣府总兵杨国柱在左,手中紧握着缰绳,面色严肃。大同总兵王朴在右,他神色淡然,不时打量着周围风光,三人并辔而行。三人身后,便是各路副总兵、参将、游击等。
卢象升严于治军,宣府、大同两镇人马加起来有万余人,竟无一人喧哗,只有甲叶、兵刃的铿锵碰撞声与马匹偶尔的嘶鸣声。
尤其是卢象升亲领的五千天雄军,更是队列严整。他们个个身材魁梧,脸上还带着那种百战余生的傲气。
连日征战下来,宣大兵马人困马乏,各镇兵马出征时带的粮草都已消耗得差不多。兵士们个个神色疲倦,衣甲也变得肮脏不堪,隐隐现出血污之色。
队伍中还有不少伤兵,伤情轻的或是被战友搀扶着,或是拄着长枪艰难地行走着;至于伤情重一些的,则躺在车马之上,不时传来他们的呻吟与咳嗽声,却无一人抱怨。
在队伍的后面,一辆大大的车上,摆放着斩获的清军首级。个个呲牙咧嘴,面目狰狞,都已用石灰硝好。
一路走来,看着京师郊外百姓流离失所、颠沛流离的惨状,卢象升愤愤地想:
“看国家如今都成了何种模样!居然还有人妄图对东虏委曲求全,幻想能够苟且偷安一时!这是何等的短视与懦弱!”他自带京畿连日征战,还不知晓杨嗣昌被调、高起潜被贬之事。
杨国柱眉头紧蹙,神色焦虑地向卢象升抱怨道:“督臣,兵士们连日征战,人困马乏,余下粮草只够维持三日。负责粮草调度的高总监却迟迟不送粮,如此怕难以维持。”
王朴也附和道:“杨总兵说的是,若无粮草,人还能强撑几日,但战马却支撑不住。我等千里勤王,如今竟连肚子都填不饱!”
杨国柱听王朴如此说,不耐烦地扭过头去。
他这个总兵是在沙场上一刀一枪博来的,而王朴这个大同总兵却是他父亲使银子给他买的。
而且,这几日每逢与清军交战,王朴都是在亲兵的层层保护下龟缩在后。待杀散敌军砍首级计功时,王朴却又冲到前面去抢首级。对于这么个空有其表的纨绔子弟,杨国柱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卢象升听着杨国柱的抱怨,表面虽波澜不惊,但紧咬的牙关却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与无奈。
他们这些边镇援兵狂奔而来,除了几日干粮草料外,当然谈不上自带什么粮草。况且千里勤王,也没有自己携带粮草的道理,都要地方与朝廷供应。
他虽总督天下勤王兵马,但各军粮饷装备的供给以及战场军功的记录却由总监军高起潜负责。
他原以为圣上派他总督天下勤王兵马,他可以放开手脚在京畿一带同清军决一死战,使清军不敢再轻易入犯。
不料他刚到昌平就听到一个消息,说杨嗣昌和太监高起潜主张与清军议和,不惜订城下之盟,对一心主战的自己诸多掣肘。原本三日前就该送达的粮草如今却迟迟未到,想必这是杨、高二人故意刁难。
国家危难时刻,自己一心杀贼护都,反而受到杨、高二人掣肘。想到这里,卢象升愤懑不已。
但他总督天下勤王兵马,一举一动关乎全军,本身自然是不能乱,否则军心涣散,便事不可为了。
卢象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语气沉稳地向二人说道:
“延石,你二人莫急。朝中奸人作祟虽令人心寒,但吾等身为大明将士,保家卫国乃是职责所在。今晚圣上召见,本督定向圣上奏明,解决军中粮草之困。只要吾等上下一心,定能大破贼奴!”
杨国柱听罢,心中焦虑也稍稍平息了些。他重重点头,说道:“末将愿随督臣共赴国难!”
大军行至东营门外,卢象升勒马停住,见眼前营盘散而不乱,内营外营划分清楚,赞许地点点头,道:
“仓促之间,虎总兵能建出如此营盘,确实难得。”
一旗总纵马来到东营门外,大喊一声:
“卢督臣到!”
接着值守的哨兵搬开拒马,王承恩领着诸将出门迎接。
“见过王公!”卢象升领着众将翻身下马,向王承恩行礼。
王承恩慌忙向前将卢象升扶起,道:“哎呦卢督臣可不敢如此,督臣忠心报国令人敬佩,该咱家向督臣行礼才是。”
卢象升微微一笑,说道:“王公言重了。如今国难当头,你我皆是为皇上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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