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绥和秦予在后宫之中多年分庭抗礼,且都深得步成叡的宠爱。
彭子蓟并不是糊涂人儿。
明知背叛周绥,倒戈为秦予办事,相当于将最后的靠山也开罪了,可他还是如此做了。
白鸣风于医术上颇有造诣,被他慧眼识珠收为徒弟,带进宫中教习。
这些年也算继承了他三分之二的衣钵,他实在没什么遗憾。
是以即便被复仇抹杀,也是罪有应得,只做解脱之想。
乍然听见秦予的话,他的身形微微一晃,眼底满是意外之色。
意外之后,心里又升起无尽喟叹。
若是母仪天下的周绥能有这份同样容人的胸襟,后宫之中,又何愁子嗣不丰?
彭子蓟转身,眼里噙着一汪浑浊的老泪,对秦予恭谨一拜:“微臣谢娘娘宽宥。”
秦予见他眼中满含泪光,亦十分触动,不由自主便忘却了彼此身份,说了些发自肺腑的话。
“彭子蓟,若非有你在,我也不可能活下来。
竫泽一事,就当是我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你此后便不要太过愧疚苛责自身,身为医者,你应该比我更懂得积忧伤身的道理。”
彭子蓟闻言,只觉温暖感怀。
十几年的交情,从青丝到白发,如今对面,恍如隔世。
他情不自禁哽声轻唤:“小秦将军……”
听着这久违的称呼,秦予亦感慨地微微一笑,悠悠道:“去吧。”
彭子蓟抬手,用袖口缓缓拭去眼角的热泪,躬身退下。
腊月大雪这日,天还未亮,便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
秦予立在廊下,如同在秦府廊下看雨时一般,长久静默地伫立。
云若拿出一件厚重的狐裘给她披上,正系着带子,忽有一位小太监行至殿门口,对守门的宫女低声说了句什么。
宫女大惊,连忙顶着风雪跑来,回禀道:“娘娘,方才玉公公身边的小路子来报,说皇后娘娘薨了。”
话落,云若系带的动作一顿,与秦予相视一眼后,才不动声色地继续将带子系好,站回她身侧。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诚然感觉不到一丝快意,表情淡漠而释然。
“本宫知道了。”
宫女恭谨退下,她看着不停飘飞的雪花,眼神逐渐变得悠远与苍凉。
大仇得报,可最应该看见的人,却看不见。
她悠悠启唇:“云若,你说冷宫里的雪,是不是也下得这样大?”
云若同样望着眼前的白茫,哽声宽慰。
“小姐放心,送东西的人会把消息带给大殿下的,想来这年冬天,会比往年都要过得舒适暖和。”
周绥常年身子孱弱,是以即便骤然薨逝,也在情理之中,并未引起步成叡的任何猜疑。
依照祖制,皇后薨逝,后宫嫔妃需要轮流守灵。
秦予位份最高,理应第一个为周绥守灵。
她于守灵前一日,便早早派遣云若告知步成叡,自己身子不适,恐不能守礼。
步成叡遭此打击,闻听她又病了,心焦火燎地前来美人殿看望。
秦予吃了彭子蓟的药正睡着,整张脸绯红,额头滚烫,一眼便知是冬来寒气侵体所致。
他拉着她的手,柔声宽慰,免了她守灵,又柔声嘱咐她好生休养。
最后才在玉公公的再三提醒下,赶回昭明殿处理政务。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美人殿前早已积了小腿厚的雪。
每天皆有宫女早晚铲雪打扫,将通往殿门的长长宫道清理得干干净净。
云若站在轩窗前,注视着队伍中最后一人踏出殿门,才转身勾唇轻笑,往床榻走去。
“小姐,可以走了。”
秦予已然兀自穿好衣袍,云若取下两件雪白的斗篷,和她分别穿上后,往殿门外行去。
此刻阖宫上下的奴才宫女,皆守在周绥灵前。
冗长的宫道上,不见一人。
两人戴着斗篷上宽大的垂帽,将整个脑袋遮住,犹如两个直立行走的雪人,在红墙白雪之间移动。
四年了,这是秦予第一次踏足冷宫。
冷宫偏远,一路行来,从鳞次栉比到亭台荒凉,犹如她原本光辉耀眼,逐渐黯淡无光的一生。
两人在一座略显破败的殿宇外驻足,周围杂乱的荒草丛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露出点点草尖。
秦予尚且不知殿宇内的情形,却已然窥斑见豹,不能自已地鼻头一酸,盈盈垂泪。
云若亦情不自禁潸然泪下,不停抹眼泪。
大殿下本金尊玉贵,竟然在如此凄凉之地,生活了近整整四年……
高高的殿门外落了锁,秦予揽住云若的腰,带着她足尖轻点,立刻跃入了殿中。
刚一落地,一枚细长的银针便破空而来。
秦予连忙带着不明所以的云若侧转身,险险躲过。
云若后知后觉连忙撑开双臂挡在她身前:“是谁?!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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