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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是周遭的声音,然而宁静的,却是内心。
这正是纪云墨心中所憧憬的画面,是她和傅青鸿离开这里一起生活之后的画面。
故而这幅画,如何也不能少了一样东西。
画画了一半,墨也已经干透。纪云墨提起笔,试图再继续自己方才的笔画,在图画的远处,那蜿蜒的小路上,添上一个石青色的人影来。
然而不知为何,笔提起半晌,最终又落下,再提起,再落下……如此反反复复,竟却如何也再无法找到之前的灵感。
心中隐隐盘患着一种不安的感觉。这是从那日寻傅青鸿而不遇时,便出现的。而如今在听到这番并无根据的流言蜚语后,这种不安便越发浓重了起来,并未因为容氏的否认而有所消弭,反而,有增无减。
正欲提起笔,再次尝试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妹妹可在里面?”那声音一听,便知是纪思嬛。
对于对方的主动造访,纪云墨心中虽然意外,面上却倒也能做得周全。故而等她走过去将门打开的时候,面上已然挂上了一幅若无其事的平和笑意。
“不想姐姐竟然来了,有失远迎,还请宽谅则个。”她笑容满面地将纪思嬛迎进了屋,又很快给对方斟上了茶水,道,“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丫鬟了,时日一长,倒也习惯。只盼姐姐勿要嫌弃才是。”
纪思嬛亦是眉目含笑地在桌边坐下,接过茶水微微笑道:“妹妹斟的茶,自是要强于那手脚毛躁,连大火都能弄得出的丫鬟,我又怎会嫌弃?”
她话中隐晦的含义自然很明显,纪云墨知道来者不善,倒也并不意外,便只是微笑以对。
“只不过……”而纪思嬛顿了顿,举目朝周遭环视了一番,又道,“妹妹好歹是这家中的小姐,这屋子里又有容姨娘在,没个使唤的人实在说不过去。若是被外人知道了,还要怪我这个管事的照料不周,薄待了自家妹妹呢。”
“姐姐哪里话,”纪云墨隐约感觉到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忙道,“我和母亲都觉得如此已是最好,倒是不必……”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纪思嬛已然十分强势地打断,道:“妹妹不必客气,此事我已然知会了下人房,不日便送些丫鬟过来,你和容姨娘挑拣挑拣,找几个可心的放在屋里,日后无论做什么,总也是方便些。”
她话已然说到如此地步,更何况已经先斩后奏,纪云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于是她只能微微欠身,道:“既然如此……便多谢姐姐费心了。”
纪思嬛微微颔首,随即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道:“我也是顺道过来,就不久留了,且代我问候容姨娘便是。”说着起身要走。
“姐姐且慢!”然而身后却传来纪云墨的声音。
纪思嬛顿住步子,回过身来看她,便见纪云墨一身素衣,匆匆走上前来,言语间,故意地将自己担忧的神情展露无遗,“妹妹深居简出,对旁的事情素来少有挂心,最近难得风闻了一件事,却不知到底是否属实,故而……想找姐姐确认确认。”
“哦?”纪思嬛已经明白她要问的事,却依旧扬了扬眉,问,“不知妹妹听到的,是怎样的风声?”
“事关嫡庶……想来,姐姐也不会全无耳闻。”纪云墨抬起头,一双如水的瞳眸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纪思嬛心中觉得有趣。这纪云墨显然是听到了风声,并且起了疑心,却又无法从别处探得一星半点的消息。情急之下,竟问到了自己这里。
或者,与其说是问,更多的,不如说是试探吧。无论自己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以纪云墨的敏锐,都无疑会自有一番真伪的判断。
故而她只是微微抿唇,露出些许高傲的轻笑。道:“这件事……我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一山不容二虎,这是放在何处都准确无比的法则。这一点,想来妹妹心中也是明白的。故而无关的事,还是少想些为上。”
说到这里,她笑容明显了些,冲对方一点头,转身离去。
纪云墨站在原地,反复琢磨回味着对方的话。许久许久,一抹笑容爬上了她的眼底。
显然纪思嬛误会了她真正的意图。她一定是以为,自己心中无比渴望着,能变庶为嫡,和她平起平坐,分庭抗礼。
然而她错了,这样的意图,倘若放在几年前,纪云墨或许的确是有过的。然而那都只是遇见傅青鸿之前的事了。如今的她心中已经全然地被那样一个人所占据,名分地位,对她而言不过是浮云罢了。
能得到那人的青睐,哪怕是让她付出一切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故而她根本不再乎什么嫡庶,相反,如若自己当真成了嫡女,身份地位的提高,反而会让她和傅青鸿这样的寒门子弟渐行渐远,不被家人和礼法所认同。
并且,她深知,如若那样的流言蜚语果然是真的,那么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或者准确来说,是交易。
毕竟这世间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得到什么,一定会付出同等的,甚至千倍百倍的代价。
故而她宁肯什么也不要,孑然一身随他一起离去,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个念头,是支撑着她度过每一日的唯一动力。
而此番纪思嬛虽然误解了她的意图,却反而给了她最明显暗示。也许一切当真只是下人们无聊传出的谣言而已,不会影响到她的未来,她和他共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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