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候车厅的气压都很低，急躁的旅客该发牢骚的都已经发完了，留下的都是能接受晚点时间的，三三两两，或依偎，或席地而坐，在进入凌晨后，都累的临时休息起来了。
宋野靠在椅子上，没有半分睡意，面前是列车信息的大屏幕，侧面是整块的落地玻璃。
江城的天气没受多大影响，只是气温骤降了许多，没有下雨，周遭安静的可怕，宋野都可以听见俞星染睡着后不太顺畅的呼吸。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身边人就歪着脑袋，紧闭双眸，他感受着她湿热的鼻息，和额头上不正常的温度，看着晚点时间越变越近。
他认输似的叹了口气，把手抬起来，绕过她，把她搂过来了点，俞星染在他的动作中下意识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好让自己靠的舒服些。
那一瞬间，宋野甚至生出了这趟列车永远不要来这样可怕的想法，直到他摸到俞星染的温度依旧没降下去一点，他才赶紧掏手机找方法，结果才发现他现在不满足任何可以让她降温的条件。
毛巾没有，水也没有，被子也没有……
在他焦急的等待当中，列车终于在凌晨一点多进站。
宋野用自己运气好买到的下铺和俞星染同个车厢的人换了个位置，那位被迫分配到上铺的老人很愉快的就同意了。
宋野很快收拾好两人的东西，然后出门询问了一下列车员售货车厢在哪。
车厢满员，俞星染和宋野的都是上铺，后面进来的两人是一对祖孙，年轻的孙子看起来二十出头，一进门看见一个小姑娘在上铺折腾，又看见了摆了一整个桌面的药。
他道，“老妹儿，你是生病了吗？”
俞星染刚爬到上铺准备躺下，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他扶着自己奶奶在床边坐下，然后去招呼她，“那什么，你下来吧，你是生病了吧？你睡下铺，我和你换，你这样折腾多费事啊？”
俞星染没动，他卸下自己的行李又道，“下来吧。”他小声道，“让我睡上面，我偷偷玩手机我奶奶才看不见。”
“这天气是真不行，一阵风来就入冬。”
俞星染不太习惯陌生人的热情，过了会捱不住才道了谢下去。
她在候车厅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从内向外热的要命，体感却觉得发冷，于是她很快就掀开了下铺的被子缩了进去。
“孩子，这车晚点这么长时间干嘛不找个地方住一晚？你这么折腾不难受么？”这是那位老人说的第一句话，俞星染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孙子解释道，“我奶奶脑子受了伤，所以反射弧有点长，想说的话得慢个五六分钟才能说出来。”
俞星染点了点头，冲老人笑着说，“没等多久。”
年轻男子照顾好老人躺下，利落的爬到了上铺，“你一个人吗？你要不方便有什么事儿你就喊我。”
俞星染说，“不是。”
三人简单的打了个照面，老人熬到这个点早就精疲力尽了，没说几句话就睡过去了，所以他俩也没再说话。
列车停靠了十分钟，再次开动时，门被推开，宋野从外面进来，车厢内三人只有年轻男子抬起了头看了一眼。
宋野脚步顿了一下，以为走错了，看见睡在下铺的俞星染后立马反应过来，他朝年轻男子颔首，年轻男子伸手指了指俞星染的方向，宋野点了点头，对方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躺了回去。
车厢内部没开灯，只有没拉紧的窗帘把外面的灯光放了进来，勉强能看清一点。
售货车厢距离这号车厢相隔实在是太远了，宋野一次性买了两条毛巾和一个保温杯，保温杯里已经接好了热水，毛巾也打湿了。
俞星染睡的不怎么安稳，在宋野坐下后她就睁开了眼睛，哑着声音小声问，“你干嘛去了，不困吗？”
“还好。”宋野说。
他下巴点了点桌上的药，“吃药了吗？”
“我俩小时前才吃完，这才过久。”俞星染说，“你不是挺有常识么，药吃这么密得出事的。”
宋野笑了笑，把毛巾给她，俞星染没接，就睁着眼睛看着他，宋野似乎明白过来，自己把毛巾折了一下，放到她额头上。
“谢谢。”她说。
“别谢，回去给我磕三个。”宋野调侃道。
“那我俩扯平了。”俞星染说。
车厢内部黑漆漆的，看啥都只能有个轮廓，俞星染在闭眼之前问，“宋野，你怎么在江城？”
宋野的影子在黑暗中顿了一下，他说，“赛后给了我们三天假，他们想在京城玩，我想先回南西，就自己买了票，结果飞机迫降在这了，然后和你一样，选择了火车。”
俞星染笑道，“那我俩真够倒霉的。”她动了动，把被子往上拉了点，“我睡会。”
“好。”
宋野从来没有坐过夜车，挺神奇的体验。这间小车厢就像一间四人位的小房间，上下两层，他没爬上自己的床上，而是坐在俞星染的床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过了会，上铺的年轻男子也关了手机睡过去了，整个车厢除了外面倾泄进来的月光再没别的光源，列车虽然在正常行驶，不过速度肯定是受了影响，开的特别慢。
宋野隔一会就去探俞星染的体温，然后换毛巾，最后又把自己上铺的被子拉了下来给她盖在上身，俞星染睡的不安稳，老是想翻身，他只能自己用手把被子压着，以防滑下床来。
列车停靠的站台不多，在清晨六点多才在某一站台停下，上铺传来动静，年轻男子下来，把他和老人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动静很小，不过还是把俞星染吵醒了。
“不好意思。”他面带歉意的说，“我下一站下，就二十分钟。”
“没事。”俞星染坐了起来，看了一圈，没看到宋野。
“找你对象？”年轻男子问，“他出去了。”
俞星染瞪了瞪眼睛，接过从额头上滑下来的毛巾，“他不是我……那什么，我俩是朋友。”
年轻男子拖着尾调哦了一声，“那你这朋友挺好的，一晚上没睡，就在这守着你，时不时还出去给毛巾换水，有这样的朋友也是一件幸事。”
“你俩出来玩吗？还是在这边上学？”
年轻男子身上的兵痞子味儿很重，况且初次见面就表以善意，这种闲聊似的问话也没必要太警惕。
俞星染摇了摇头，“都不是，他去京城比赛，回程的时候飞机在江城迫降，我俩意外在这碰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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