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喊,怒吼,火光混合成一团,在寂静的夜晚里轰然炸开。
远方的哨塔正被冲天火光焚烧,硬生生破开了夜色幕布的一角。营地里兵荒马乱,几乎所有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同伴急切地喊起来,匆忙出去迎敌。
当然,这个所谓的敌人并不存在。
梨园听画的人在阿那什部族被扣下,没有成功引起部族的注意,相当于任务失败。于是这些人换了种更简单直接,但风险更大的方法。
他们点燃了几座营地外围的哨塔。
冲天的火光落在人眼中,很容易叫人联想到那个最坏的结果,再加上这段时间人心惶惶不安,和阿那什部族的摩擦冲突,于是巡视的漠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敌人袭击。
他们马不停蹄地回了主帐禀报了可汗,可汗暴怒之下却仍然存有一丝理智,准备出帐查看具体情况。
可他的脚步在迈出第一步时便陡然顿住,高大威猛的身躯怔在原地,忽然不稳地来回摇晃了一会,下一刻轰然倒下,狠狠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鲜血从他口鼻处慢慢涌出,围观的人爆发出尖锐的叫喊,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可汗被人刺杀了”,于是动乱开始。
林绾几人便是趁着这个时候趁乱摸出了营地,他们顺着风的方向疯狂奔跑,一次回头都不敢,直到跑到了附近的山壁上才停歇下来。
几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剧烈的奔跑过后面上都是充血的红晕。忽然有人笑出了声。笑声慢慢地由小及大,陆陆续续感染了其他人。
逃出生天的人在这一刻畅快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他们笑着笑着,眼角泛出了泪花,最后相拥抱在一起痛哭出声。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李莲花与李相夷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段距离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因此李莲花还能保持呼吸平稳。他看向已经喘匀了气的林绾,语气平和地重新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
北风呼啸中,沉默不语的林绾抿了抿已经干涩开裂的嘴唇。
她曾经是一朵被娇养在温室的花,此刻拼尽了全身血肉和意志才逃离了那个温室,去面对外面毫不留情的狂风和沙砾。
但林绾并不后悔,甚至有些庆幸。
她张开双臂,闭上双眼,任由风沙吹在自己身上,填满每个角落和缝隙。狂风如同尖刃一般切割着她细嫩的肌肤,但林绾没有瑟缩着躲藏,反而兴奋地挽起半边衣袖,露出胳膊,好让风吹得更大些。
“……我等这天,真的太久……太久了。”
她呢喃着,痴迷地睁眼看向夜空。即使这片夜空在她过去数十年的人生里已经出现过太多回。
片刻后,林绾转头,选择回答了李莲花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慢慢地扯出一个笑脸来,尽管这张笑脸很勉强,甚至有些难看,“是啊……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我为什么要逃出去?”
“……”
李莲花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林绾的声音在风中穿过,空久悠长,她在回忆一些事情,一些已经被她早已遗忘在心里的伤疤,“早年大熙和大漠之间的商路还不像现在这么安全。”
“我随父亲的商队来此,没有领路,在大漠里迷路了。但很幸运,我父亲他们没有碰上漠人,只是被沙尘暴吹迷了方向,被迫分散。”
“……但我碰见了。”
林绾的脸上面无表情,声音沙哑,但异常平静,“那些人……杀光了我身边的侍卫,掳走了包括我在内的四个女子。中原女人在大漠是一种非常稀缺的东西。”
于是那晚,那三个女子在她眼前,被死死绑在某些东西上。这些东西有时候是椅子,桌子和粗壮的木棍。
她们哭喊着,惨叫着。鲜血混合着泪水浸染了她们纯白的内袍,然后碾落泥中,被人踩在脚下。
但林绾很幸运,或者说不幸地逃过了这一劫。
她外表出众,又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大小姐,于是被选为献给可汗的贡品。那些人大笑着把林绾拴在一只木笼里。而这个笼子在刚才正关着几只狼犬,狼犬被放了出来,贪婪地啃食着躺在地上的女子的尸体。
因为贡品需要足够纯洁,那些人不能碰她,索性换了种方法来取乐。他们驱赶走狼狗,将这些女子的头割了下来,再用刀割下眼皮,让已经泛白的血红眼珠整个暴露在空气中。
紧接着,他们将头挂在了木笼前的架子上。
但取乐的对象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或是痛哭流涕的表情,这让几个漠人兴致大失,对林绾也没了耐心。
在等待可汗回来的三天时间,林绾就这样每天龟缩在笼子里,愣愣地抬头与这些头颅对视。后来这些头颅的眼睛已经腐化,成了滴落在地上的一滩尸水。
可汗的回归,几乎是拯救了林绾。
手下把她粗暴地清洗干净,送上了可汗的房门前。林绾无法反抗,被迫与可汗同住。但“贡品”的地位只局限于可汗房内,角落里的一张脏羊皮上。
林绾的心就在这段时间内迅速,以一种诡异的心境平静下来了。
她也许是疯了,也许是复仇的心理作祟,或者干脆只是想活下去。林绾开始疯狂地讨好可汗,她摒弃了羞耻心,抛弃了从小教习的礼仪与德行,终于换来了可汗的青睐和宠爱。
于是林绾从“贡品”慢慢往上爬,从“宠物”爬到“人”,再从“人”爬到了可汗的“爱人”。
“……他非常爱我。”
林绾忽然笑了起来,牵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沉迷和眷恋,“我用了无数手段让他爱我,宠我。时间长了,他似乎忘了,一开始的我只是个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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