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阿牛沿着沙滩狂奔,韩秋和陈玉珠紧追不舍,跟了好久一会,来到一片石林之中。
只见曾阿牛正靠着一块礁石后掩面痛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个七尺昂藏男儿,此刻哭得像个小孩一般。
陈玉珠悲痛难禁,抱头安慰道:“阿牛哥,你别这样,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
曾阿牛擦干眼泪,道:“不,玉珠,是我不好,害你们担心……我娘……确实不在了……”
他能说出这话,证明他终于放下执念,不为伤情所羁。
韩秋心里放下一块巨石,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犬吠声。
陈曾两人情怀激荡下,未曾发觉,韩秋脸色一变,生怕自己风声鹤唳,生出幻听。
那犬吠声往这边赶来,愈发清晰。韩秋和陈玉珠相视看一眼。
韩秋道:“玉珠姐、阿牛哥,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陈玉珠白眼道:“就凭你!”韩秋被她呛着说不出话。
曾阿牛道:“小秋、玉珠我们一起走!”说着站起身来,拉着两人,便要逃走。
回首却见陈玉珠站立不动,脸上尽是哀戚,不由愣了愣。
陈玉珠推开他的手,潸然道:“没用的,阿牛哥,我们走不掉的……”
“玉珠……”曾阿牛中心如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玉珠从怀里拿摸一个钱袋,塞到曾阿牛手里,道:“阿牛哥,这是我多年积攒,你拿去好生保管,娶一个爱你的女子……”
曾阿牛道:“玉珠,我……我……”那句话“今生非你不娶”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玉珠泪眼婆娑,转过身子朝韩秋冷了一眼,道:“你还是他的兄弟,就拦住他!”
说着一扭头,转过石礁,向外急步走去。
曾阿牛看着手中钱袋,一时竟没有回过神来。
韩秋望着陈玉珠消失方向,心想:“你倒是留给我一个老大难题,我到底是拦住好,还是不拦好?”
在他心中,曾阿牛一定会去追的,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同时,他也一定不会阻拦。
因为,韩秋心中已磨拳擦掌,作好舍命陪君子的打算!
无非就是死,与知己同赴黄泉,见证这人世间最纯真的爱情,他死得其哉,乐得其所!
但是,曾阿牛只是久久伫立,久久伫立,久得让韩秋心里发狂!
那犬吠原本向这边赶来,忽然却停住了,好久一会,又慢慢地变远了……
曾阿牛独立于嶙峋石影、月赤沙白之中,仍是一动不动。
韩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牛哥……”
曾阿牛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钱袋放入怀里,淡淡地道:“小秋,我们回去罢。”
韩秋张口欲言,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曾阿牛不去追陈玉珠,他自然颇为失望,但是他也明白,这种失望毫无理由,甚至可以说,无理取闹。
杀死一个孤苦伶仃的渔民,对廖家来讲不值一提,何况此深夜之际、幽海荒边,天不知地不觉的……换做自己,也会永绝后患,一杀了之!
一个死掉的、英勇不屈的阿牛哥,一个活着的、胆怯退缩的阿牛哥,自己偏向哪一个?
韩秋并不知道,他只觉得,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但他又有何资格指责?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路无言地走回木屋前。
曾阿牛在曾大娘床前跪倒,道:“阿娘,阿牛不孝,你在世时,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你过身了,还让你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天……我这就把你安葬,希望娘你在天上,也好好保佑我……”
说罢,找来两把铁锹,递了韩秋一把,把曾大娘用席子卷着,抱着向后山走去。
韩秋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悬崖边上。
只见两棵古树之下,有一座土坟,四面长满野草。曾阿牛挨着那土坟右侧,开始挖了起来。两人你一锹我一铲,挖了一个大坑。
曾阿牛向原来的那土坟拜了拜,又朝曾大娘的尸体跪拜行礼。然后与韩秋一同将曾大娘下放安葬。
其时,东方开始渐渐吐白,一轮白日初升,柔光万丈。
只见海上万里、层云尽染,点点沙鸥,往来斜飞,天下无穷、海波自舒,阵阵鱼群,集散潜浮。
长风入怀,上下一括,至此方觉天地之宽!
韩秋和曾阿牛两人坐在树下歇息,目睹这等景色,只觉襟怀如洗,神清气爽,不由相视一笑。
曾阿牛道:“小秋,你在这里等候一会,我去去就回。”
韩秋爱极了眼前景色,随口答道:“好!”
不想这一等,许久不见曾阿牛回转。一时困乏,靠在树上,幽幽睡去,醒来时已是晌午。
只见来时路径上,阳光下照,曾阿牛拿着一大布袋,挂在肩上,大步走来。
韩秋叫了声“阿牛哥”,曾阿牛道:“小秋,让你久等了!”把那布袋放在地上铺展开来,里头装的是几双碗筷和一个大大的木饭盒。
曾阿牛把饭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饭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很是丰盛。
他先给两座坟前,各盛一大碗白饭,叩拜完毕,才与韩秋一同坐下用食。
韩秋早已饿极了,闻着香气,食指大动,跟着跪拜完毕,也不客套,两人埋首虎咽,一顿风卷残云。
罢了,曾阿牛把碗筷、饭盒收拾停当,仍用那布包着,背在肩上,站起身来,向韩秋道:“小秋,你还在这里等着,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韩秋原想同去,最后却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这次去了不久,便换了麻衣,头戴白巾,领着两个里面穿着幽海边寻常渔民的服饰、外面套着道袍的中年人。
那两名临时的道长在坟头挂上纸幡,烧了黄纸,点上香烛,一人拿着桃木剑,一人拿着铁钹,绕着坟头一边唱念,一边击打、舞蹈。
忙活了半天,直到夕阳西下,暮色沉沉,曾阿牛才送两人下山。回来时仍旧背着一大布袋,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大壶酒。
两人在坟前排开酒水,席地而坐。
曾阿牛给两人各斟了满满一碗,指着原先的那土坟道:“这是我阿爹,他死得早,我三岁时出海打鱼,人就没了,这里葬的是他穿的一些衣物……”
“我阿娘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长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她的养育之恩,我几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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