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描述里,励总是一个玩得开的人,玩世不恭的那种,灯红酒绿,走马观花,交际能力特好。现在恩邦很多宴会的场合都由励总出席,只有特别重大的郑董才加进来,像展销会、商务洽谈等等,励总都亲自上场。而且励总对下属也挺好,销售部的茶水间就是他争取的,还有很多福利都是只有他们三个部门有。嗯,听起来就是鸡腿和棒子的政策。不管他是演戏还是真的,都做得挺好。比那些只会棒子的好多了。
吃完饭,我回到生产部。
陈思君看了我,拉我到露台,笑意盈盈地说:“听说,你去销售部围观了,还说了一场有声有色的脱口秀啊!”
“同事联谊一下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联谊一下?”
“你看你们,我说出来,都怕自己会冷场。”
“呵呵。”陈思君,说,“你先歇一会吧!下午两点半,我们去画廊。”
“行。”
中午,我伏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耳边传来某人在劈里啪啦地敲键盘,她不知道自己很影响同事休息的吗。其他人怎么没人告诉她中午不要这么敲键盘的。
下午,陈思君领我到安总丈夫的画廊,然后就自己一个回公司。这地也真不好找,在一个旮旯里面,四周都是弄堂,特别安静,人烟稀少。我走进去,前台一个接待小姐姐对我说。“你好!”然后就没有了。我想,艺术品不同于普通商品。可能在买衣服的时候,人家会不断向你说他们的商品有多好,款式多种多样,价格适中,用料上乘。但艺术品不同,价格不菲,少衣服也不能拿它来穿的,看它的人,要买的买,不买的怎么推销都不会买,所以一个简单的问候,保持礼节而克制,就非常有礼数。
不过,又或许这个小姐姐以为这个突然走进来的人是一个误打误撞的游客,看到正好有个画廊,想进来装装有文化的样子而已。
我看了一圈,确实没看得出个什么东西来,就是看着挺压抑的,可能我的鉴赏眼光实在不行。我这次来是为了见安总的丈夫的,并不真的想看画,这没有见到安总丈夫,我就很纳闷,于是我没事找事。
“不好意思,我能拍视频吗?”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画廊不允许拍照,拍视频的。”
“我到这里出差,只是想拍点东西,给家里人看,不是商业用的。”
“不好意思。”
“这样好不好,画廊也不是什么公司要硬性规定的,不如你叫你们老师出来,我们谈谈好不好,我真的挺想拍给我家人看的。”
“你家人?!”
“就是,我,我女朋友!她特别文艺的,特喜欢画画,就是现在不画了。”她文艺吗?她特文艺的,我自己都说服自己了。
她思忖了一下,说:“你等一下吧!”说完她推开一扇隐秘的门走进一个间隔间。不是她推开那扇门,我都不知道那里是一堵门,这也隐藏得太深了吧。
我等了一会儿,小姐姐先走出来,接着就是一个男人。他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穿一身米白宽松的棉麻休闲服,上面蘸有点点颜料,手上都遍布颜料。他留着中等长度的头发,头发没有怎么打理,就自然地散着,还留着唏嘘的胡须,整个脸给人的感觉是阴郁散漫。
“你好。”他走过来,说。他就一个问候,然后就没有了,还一期盼脸等我说话的样子。
“你好,我,我就是想拍点东西给女朋友看看。”
“哦。”他轻声应一下。我最怕就是社恐的人,基本上你说一大串话,他一个字把你堵死。“哦”是什么意思,可以还是不可以啊。
他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画墙,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然后他又无端端回过神说:“肖洁,你来介绍。”
“哦,好的老师。”看得出她也有点惊讶。但我不是真的来看画的,我对画作一窍不通,什么毕加索,莫奈,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表达什么,连他们的名字都是百度的。
肖洁,声情并茂地不知所云。不知所云,是我真的不知道她说什么,不是她在乱说。反正她说的,每个字我都知道,但连起来,就一脸懵。我尴尬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还要装着自己听得明白,说啊哦呃。
“你可以拍的。”他忽然说。
我也配合举起手机,拍画,婷婷你应该欣赏得了吧,反正我是一句都听不明白。
虽然,我不太明白,他的画想表达什么,但听肖洁的介绍,应该是从画作的绘画时间说的。色彩开始是冷色调,慢慢冷色调中带着压抑的深色调,接着是以阴郁的色调为主。说到近期的有一副,在阴郁中透着一抹不经意的暖色,这暖色好像落笔很随意,就好像,调色时挤颜料不小心挤到画布上,他用其他颜色去掩盖,去掩盖不住的模样。然而这抹暖色给我的感觉是小心轻放,呵护备至。
“你喜欢这幅画?”他忽然走过来,眼睛带着光说。
“嗯,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比其他的顺眼一些。”其他,我看都压抑得很,有种乌云盖天,只有这副还看得过去。
“这副,他们看一眼就走过。他们怎么说。”他转头看向肖洁说。
“那抹暖色,破坏了整幅画的基调。”肖洁说,“这还是说得好听一点的。最难听的是,把这幅画藏起来吧,别展出,免得影响其他画销情。”
“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在这里也是影响销情的。”
“老师?!”肖洁目瞪口呆地说。
我也好吃惊啊,成名画家一幅画多少钱啊,他怎么说送就送,而且还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陌生人。
“不是,我受不起,真受不起。”这得要还多大的人情啊。
“有的人谈钱,有的人谈情。”
“我看我是两个都谈不上!真的受不起。”说出这话,我有点不安。
“肖洁打包吧!”他叹息一下就要走进间隔。
“老师?”肖洁还是一面错愕。
这成名画家送画,出于礼貌,是不是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于是我说:“我叫郭夏炎,夏日炎炎。”
“段随。希望你女朋友能再拿起画笔。”天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婷婷,最好你真的喜欢画画,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
肖洁,一边打包,一边说:“你是来骗画的吧!”姐姐,我要骗画,也不骗这一幅啊,根据画作的色调分布,以阴郁色调最多,我随便选一幅不好,偏要选这幅吗?但我又真的进退两难,要是收下,这么大的礼,我都不知道怎么还,说不收,他分明觉得我是知音,送我画,是感慨知遇。
“我要是来骗画的,都好过一些。”我看着这画很是头疼。
肖洁看了看我,把画递过来,说:“拿着吧,希望你女朋友喜欢。”婷婷,我再说一遍,你最好喜欢画画。
“谢谢!”我拿着画筒走出画廊。
“欢迎下次再来。”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还敢不敢再来。
我提着画,回到恩邦。
我看着画发愁说:“陈思君,有什么地方,能放贵重物品的吗?”
陈思君看了看,我带回来的画筒,说:“哇,你干什么,套料而已,这么下血本买画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的报酬都不够段老师的一幅画啊。”
“呵呵,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能看看吗?”我还没说能不能,她就自动自觉地打开画筒,拿出来看了。
“你真的老实不客气啊!”
陈思君没有理会我,说:“这确实是段老师的风格,就是那一抹暖色,破坏了,卖不了多少钱。”
“想不到,你还懂艺术品啊。”
“我不懂的,就是说说,让你好过一些而已。”她说着把画卷起,放回画筒,说,“这画先放我这里吧!”
“段老师,真的人如其名,那么随意的。“我很是苦恼。
“段老师,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怎么骗人家送画给你的?”
“我只是多看这幅画几眼,他就说送了,推都推不的。”
陈思君看我可怜,还不忘落井下石地说:“看来,我也要去段老师的画廊,盯幅画,比我打工还容易赚钱。”
“呵呵!”我白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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