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杜长卿不肯出卖医馆,毕竟仁心医馆每月来的客人屈指可数,杜长卿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到那时不得已之下贱卖,他白守义出的价只会更低。
也就是从周济走后,杜长卿才破罐破摔,几乎将医馆经营成了药铺。
杜长卿浑然不觉,只絮絮道:“……之前我就同你家姑娘说了,一个女子行医坐馆,未必有人买账。你瞧那些混蛋,都是来看笑话的。他们既不信女大夫,自然也不肯试试新药茶。咱们开门大半日,一罐也没卖出去。”说着说着,自己眼底也浮起些焦灼。
……
仁心医馆来了位漂亮姑娘一事,眨眼就传遍了西街。
“掌柜的,仁心医馆那边……”周济试探地问。
过了一会儿,他自语道:“女大夫怎么了?那不比杏林堂里老树皮子看着顺眼么?”
他自理着腰间丝绦,轻蔑一笑:“扶不上墙的烂泥,管他做什么。”
看样子,杜少爷这是迟早得把家产败光啊。
“你少胡说八道。”杜长卿没好气地开口:“人家是正经大夫!会瞧病做药,当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
杜长卿瞧着他石墩子似的背影,骂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看药柜前出水芙蓉似的姑娘,既有些心虚,又有些得意。
白守义今年四十,白净面皮,身材微胖,穿件宝蓝直裰,腰间系着彩色丝绦,逢人便带三分笑意,看上去和气仁善,可亲的很,却生了一双精明眼。
白守义捧茶的动作一顿,看向药柜前的男子:“老周,有这回事?”
西街铺贩都是做了十多年生意的老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杜老爷子当初在西街起家,后来发迹迁走,一众街邻又羡又妒,如今他小儿子一朝落魄,又回到了老父当初的起点,街邻们唏嘘之余,又有些同情。
银筝将杜长卿拉到一边:“东家,门前如此冷清,你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譬如找人将这药茶编成歌谣传唱,或是请几位姑娘来门前招揽生意,总好过在这里枯坐着发呆好吧?”
胡员外又看向陆瞳:“这一位……”
他啐了一口,不知是要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别人。
医馆里,陆瞳正将做好的药茶丸子一个个捡到罐子里。最外头的黄木桌上,已叠好了约莫十来罐药茶,一眼望过去,如一座巍峨小塔,壮观得很。
白守义只等着仁心医馆倒闭、杜长卿哭着低头求他那日,谁知今日却从旁人嘴里听说,杜长卿不知从哪请了个漂亮姑娘来坐馆。
实在教人好奇。
他原本是做零散药材起家,渐渐攒了些家资,在西街盘下一处大铺面办起了杏林堂。杏林堂铺面宽敞,药材种类繁多,客流丰富。但白守义并不满足于此。
这男子叫周济,原是仁心医馆的坐馆大夫。杜老爷子死后,周济见杜长卿潦倒,便寻了个由头离开转去了杏林堂。
杜长卿将胡员外迎进里铺坐下,招呼阿城去泡茶。如今铺里被打扫,重新挪移了药柜位置,显得宽敞了许多,胡员外四处打量了一下,惊讶极了:“长卿,你这铺子瞧着比往日顺眼了许多。”
白守义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慢条斯理地开口:“一个外地女人,杜长卿竟然也敢让她当坐馆大夫。我看,他是贪图美色,自己找死。且看着吧,过不了几日,仁心医馆就要成为整个盛京医行的笑话了。”
……
杜长卿笑笑:“稍稍打理了一下。”
听闻白守义发问,周济想了想才答道:“前几日的确有两位外地女子来卖过蒲黄炭,似乎还想寄卖药茶。那蒲黄炭炒得勉强过眼,药茶我没敢用,让人丢出去了。”
周济生得干瘦,黑黄面皮上蓄些髭须,穿件茧绸长衫,显得身子如竹竿在衣衫中晃荡。这人仗着医术待医馆的伙计总是傲慢,却对东家白守义极尽讨好恭维。
“坐馆大夫?”葛裁缝愕然看向他,“女大夫?”
杜长卿笑道:“这是小侄新请回来的坐馆大夫,您的茶就是……”
“胡闹!”
不等杜长卿一句话说完,胡员外就猛地站起身,斥道:“无知妇人,怎可坐馆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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