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即便还有两天才清明,康城已经降下了细密绵长的雨,像亡魂的断了线的泪,飘落在灵峰山山头。
放眼而去,隐约可见有规整的小方块,在烟雨朦胧之中,黑压压地连绵成了一片。
那是无数拿红漆刷了名讳的墓碑。
因为坐拥的风水得天独厚,灵峰山这几年的墓价有如坐了火箭,一路飞涨。据说还有卖房的改行来卖墓,一开口就是坐北朝南。时间一久,或多或少都有点看人下菜的臭毛病。
比如张和平来的时候,灵峰山管理处特地在大厅两侧站了两排人,以示对康城四小龙的高规格接待。
事实上,张和平看到那两排人的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首先,今天要葬的不是他哪门子亲戚,而是莫名其妙横死的公馆门童。
再者,他也只是吩咐手下给灵峰山打电话订了个墓位,并没有亲手操办。可在周围人看来,张和平人如其名,和气生财,是个体贴员工的三好老板。
照着楼心夜让张晟传达的话,张和平订了灵峰山最贵的一块地,还特意把于鑫年迈的父母从老家接来康城。可怜的老人家听说儿子死得突然,连尸首都没见着,只能抱着骨灰罐,在风里雨里老泪纵横。
常宁把手中的伞歪向了他们,替其遮着于鑫的骨灰以免淋雨,自己的半身黑西装已然被雨水打湿。
修墓的工人对白发人送黑发人情景早已见怪不怪,等时候一到,快刀斩乱麻地往墓室里倒进沙和黄土,再把骨灰往里一放,最后封上水泥便算大功告成。
张和平带头烧上香,往于鑫墓前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大概说的是希望他能早点投胎,看在自己事后不曾亏待他的份上,不要找自己和公馆的麻烦,诸如此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灰溜溜地走,到最后只剩下常宁还站在墓前,没有想走的意思。
张晟原本跟在张和平后头要正要走,看见常宁像尊镇墓兽纹丝不动,故而问:“常宁哥,你不走吗?”
“你先走。”常宁的金丝眼镜上氤氲着水汽,“我等人。”
“等人?等谁啊?”
张晟环顾四周,除了刚离开的大部队,也没见着什么人,坏笑道:“你确定是等人,而不是等鬼?”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常宁摘了眼镜,撩起衣摆轻轻擦干净,“尤其是在这种地方,喏,你背后就站着一个呢。”
“咦呃——”张晟一脸嫌弃地闪开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一回头,正好瞅见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楼心夜一身黑衣,束在脑后的长发用簪子松松地垂着,怀中抱了扎洋甘菊,朝着于鑫的墓碑悠悠走来。
张晟的莫西干头像嗅到一股暧昧的信号,唰地立老高。
“该不会……是她吧。”张晟好奇。
常宁看着楼心夜把花放在于鑫目墓前,说了声:“嗯。
张晟用极其八卦地语调拖了个长长的哟——神秘兮兮地凑到常宁身边:“我嫂子呀?”
“你是不是只要见个异性都觉得是你嫂子?”
“不不不。”张晟忙摆手,“也可能是我妹子……”
常宁一个转头,用冷漠的眼神无声地看着他。
张晟被这股杀意凛冽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直到楼心夜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个风水盘,沿着墓碑四平八稳地摆弄几番,张少爷突然就泄了劲。
唉,原来是常宁请来的风水先生。
没事,真爱是可以超越职业的存在。
“我我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张晟朝常宁挤眉弄眼了会,十分有眼色地要给两人创造些独处空间,自己夹着把伞幸灾乐祸地跑了。
楼心夜歪头看了眼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张少爷,食指沿墓碑边缘切折过,直切下方。
“因为死的不是至亲,所以排场弄得再大,走的也不是心。你看,碑都砌歪了,也没人发现。”
说着她握紧拳头,朝水泥未干的墓碑边缘沉闷地捶了捶。
常宁望着楼心夜发梢上的雨丝,道:“原来楼队也懂风水吗?”
“略懂。”楼心夜回答得极为谦虚,“怎么,常总到现在还觉得我是个普通条子吗?”
常宁摘下氤氲了薄雾的眼镜,一边摇头,一边擦干净。
楼心夜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旋即道:“有些问题想请教常总一下。”
常宁:“但说无妨。”
楼心夜:“我想知道,张少和张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现在的这位张夫人是不是张少的亲妈?”
常宁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带着泪痣的眼尾微微上扬着,很快恢复成最初的不咸不淡。
“并不是。”常宁道,“张晟的亲生母亲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去世了,第二任张夫人是张总七年前续娶来的。”
楼心夜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虽然涉及别人的家事不太好,我还是想八卦一下。张少和张夫人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常宁盯着那双桃花眸子,点了点头。
楼心夜唏嘘似的一笑,同时暗中观察常宁的反应:“欸,我看张夫人对张少还是挺好的,原来是我看走眼了吗?”
“是挺好的。”常宁一语双关,“看起来是挺好的。”
楼心夜微微眯起了眼。
“楼队呢?”片刻沉默过后,常宁注视着于鑫的墓碑,“你从事这项工作,一直都和危险打交道,你的父母知道吗?”
楼心夜自始至终漠然的眼中忽然涌过一丝波动,但立马被职业性的处变不惊盖了过去。她云淡风轻似的笑了笑,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道:“不知道,我没爹妈。”
常宁心头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记,半晌低声道:“对不起。”
“哦没事,习惯了。”楼心夜拢起在风雨中缭乱的青丝,漫不经心道,“其实没人管也挺好,乐得清闲。”
四月是充满灵性的季节,飞雨流花,世间万物或初见,或偶遇,或重逢,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命中注定。
常宁就这么望着她,眼底似有光在流动。
然而就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忽然响起一声尖叫,原本静默的送葬队伍如开锅般骚动了起来。
*
楼心夜在听到声响的瞬间,已经轻捷地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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