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扶手,从两层楼高的地方径直跳下。
常宁一步奔至扶手边,望着楼心夜飞驰而去的身影,嘴角一板,沿着墓道楼梯一起追了出去。
滞留的大部队围着中间,包成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圈,那么多成年人,全都束手无策地干站着。
楼心夜破开一条路,硬是挤到了中间。只见张和平松垮垮地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神志,面唇如死灰。张晟和疯了似的摇晃着他,哭丧道:“爸!你怎么了爸!”
楼心夜最看不惯这种磨磨唧唧的作风,她压着嗓子里的火,用冷澈澈的声音喝道:“都傻站着干嘛?打120啊!”
于是一片人齐嗖嗖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一个人打就行了。”楼心夜简直要一口血吐出来,“都站一边去,围这么紧,你们张老板都要给你们憋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依言退到两米外远,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诶,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呢?”
“谁知道呢?”说话的人砸了咂嘴,“听说刚埋的那个,以前在白虹公馆干的,前天晚上突然暴毙死了。啧啧,搞不好来索命来了哦。”
“唉你别看姓张的平常和和气气,狠起来也是虎豹狼心哦——”
“这年头做生意的哪个干净……”
“闭嘴!”张晟昂着头,冲那群落井下石的闲人吼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被这么一吼,说闲话的倒是没了,但事不关己尽管看戏的神情依然挂在众人脸上。
气不打一处来的张晟脑子如沸腾般炸裂,失去理智的热浪自天灵盖喷涌而出,驱使着他骤然起身,有种想要给上对方一拳的冲动。
但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人死死拦住。
常宁结实的臂膀就着张晟腋下一卡,后者当即动弹不得,冲动的劲头也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别理他们,你到前面呆着去,这里就交给专业的。”
“可是……”
“快去。”
常宁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带着催促之意,张晟的莫西干头一下就焉了,这才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安顿好了张晟,常宁在楼心夜身边蹲了下来。
她半句废话也没说,就像已经和常宁有了某种默契般,低声道:“帮我托着他。”
常宁配合着托起张和平的后颈,楼心夜脱下外套顺势垫在脑后,正巧露出肩上张牙舞爪的痂,那痂仿佛还耀武扬威地宣告着:就是我挠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当然,并不能拿它怎么样。
常宁的呼吸微微一颤,放下张和平,便将自己的西装脱了,盖在了楼心夜的背上。
楼心夜:“……”
“伤口别碰水。”常宁正色道。
此举在她看来着实暧昧,楼心夜本想把衣服丢回去,如今只好改了口:“谢谢啊……”
“不用客气。”
然而常宁的外套对楼心夜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衣服边几乎都要垂在了地上,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地,一缕幽暗且冷淡的香从衣下飘了出来。
楼心夜从未闻过这种香味,她一向对怪味敬而远之,却不知怎的,这股香似乎有种安神作用。让人一下便牢牢地记住了。
楼心夜秉着两指,沿张和平的额头,人中,侧颈一路而下,确认三魂七魄是完整的。再捏着张和平的牙关撬开嘴,从缝隙里略窥一见厚重的舌头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这是中毒的征兆。
至于中的是什么毒,毒性烈不烈,楼心夜一时半会没法下个定论。她摘来发髻上的簪子,从暗格里抽出一根银针,用指腹撵着扎进张和平耳后,拔|出来嗅了嗅。
是这两天再熟悉不过的腐尸毒的味道。
楼心夜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腐尸毒在死人身上都不一定见得着,这几天却接二连三地在活人身上出现!
同样身中尸毒,楼心夜之所以能撑那么久,一是因为及时封闭经脉延缓了尸毒蔓延,二来楼心夜有灵息护体,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一下就躺成咸鱼。
对于什么都没有的张和平,大概是离一命呜呼不远了。
常宁盯着那根尾端发黑的银针,肃然道:“是毒?”
楼心夜点头:“帮我把他的扣子解开。”
常宁宽厚的手掌就着张和平的领口一撕,高档西装登时化为一块破布。
楼心夜又取了七银针,挨个扎在张和平的头顶、眉心、咽喉、心脏和肚脐处。再以簪子为笔,在张和平敞开的大肚腩上龙飞凤舞画了一番。提簪的瞬间,一道煞黑色的符文赫然现在人皮上。
“这是什么?”常宁问。
“不值一提的乡下土方子。”
楼心夜细长的五指就着空中开花似一点,黑色符文旋即分裂成五只黑鸟,向五根银针扎的地方循去,将张和平的五道魄封在了肉体里。
“常总,顺便帮我把裤子也脱了。”
常宁:“……”
“不是脱我的,脱他的!”楼心夜对光天化日之下脱人裤子这种事十分淡然,看来以前没少干过,“你想什么啦?”
常宁只好松了张和平的皮带,略有些犹豫地扯下裤子,继而抬头看了眼楼心夜。对方从上扫视到下的眼神仿佛在说:继续脱。
“楼队确定要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把张总扒干净吗?”常宁极为礼貌地问道。
“放心吧,没人想吃他的。”
见常宁没有想动手的意思,楼心夜正准备自己上手。结果常宁金丝眼镜下的眸子颤抖似的一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住了她。
“还是我来吧。”
常宁斯斯文文地挽起袖子,不料突然有道淡红色的光从一旁闪过。楼心夜立马扭过头,朝十米开外的小树林喝道:“谁!出来!”
唰啦一声树叶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了树干。楼心夜立马撇下张和平,径直走到树边,其手心捏着一道诀,对着藏在树后的魂冷冷道:“别墨迹,自己出来。”
话音刚落,被红光所笼罩着的人影畏手畏脚地探出头,双膝一软,扑通地跪在了地上。
楼心夜微微抬高了眼皮子。
她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前晚死去的门童——于鑫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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