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可人是否有遗憾。可是,对他而言,每看一次,都会痛一次。
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她本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正出神呢,外头响起了门铃声。顾锦言这才回过神,往屋内走去,刚打开门,便看见沈君笑意盈盈地站在外面。
“我缺个酒友,就过来找你了。”
“在这边喝?”
“我寻了个好地方。临河而建的独栋酒楼。要不去那边?”
顾锦言也没犹豫,便同沈君一道出了门。沈君的心情今天似乎不怎么好,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电台里,在放着老旧的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老到以后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如此的不合时宜。
顾锦言和沈君,一同陷入了漫长而久远的沉默中。
沈君口中的酒楼,顾锦言自然是知道的。尹明安手下的业务,但事实上,一直在打理的,反倒是何可人。房子有一半是建在水中的。坐在窗户边上,俯身就能触到水面。
顾锦言看着坐在对面的沈君,“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
沈君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有吗?”
“有。全写脸上呢。”顾锦言给自己的酒杯满上酒。
沈君低头看着手边的酒杯,目光有些飘渺,“也没什么。都是小事情。”
顾锦言也就没多问,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转而看着外头漆黑的湖面。
沈君捏了捏自己的额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黑漆漆的夜景,使她想起了很多沉寂已久的过往。她低低叹了口气,“我昨天,遇见何可人了。她领养的那个小女孩,长得很好。”
“嗯。”顾锦言低低应了一声,那声音微不可闻。
“都过去三年了。别再陷在回忆里了。”沈君的声音很轻很轻,被风一吹就散。
窗户是开着的,湖面上的风吹过来,有些凉。那些冷意,从每一根毛孔里往里面钻。这一刻,那些过往,在这阵阵寒意中益发清晰起来。
顾锦言将被杯子里余下的酒一饮而尽,才回答说,“我明白。”
但是,世上的很多事,大抵都是明白是一回事,能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对他而言,做不到,也无关紧要。他本就没有执念。就这样过活,也没什么干系。只要活着,就好。只要不成为她的负担,就好。这已经,是他唯一的执念了。
沈君捏了捏自己的额心,举起酒杯,微微摇了摇,“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我今天刚见过。”他的语气格外平淡。
“?”沈君一脸惊讶。
顾锦言不紧不慢地喝着酒,“我们准备交往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可是沈君看着顾锦言,却怎么都感觉不到一丝半点的喜悦。眼前,顾锦言不悲不喜,静静坐在那里,仿佛这人世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这一刻,沈君突然觉得,或许,顾锦言的心,已经彻彻底底地死掉了。
他活着,仅仅是因为,她不愿他死。
仅此而已。
这一晚,顾锦言没喝多少,倒是沈君喝得有点多。周季尧来接的沈君,顾锦言站在酒楼的门边,看着周季尧的车绝尘而去。
晚风很凉,吹在身上,叫人多少清醒了些。
他没喊代驾,自个开车去了护城河边。他将车停在河堤上,摇下了窗户,冷风往里头灌。他揉了揉额角,侧脸看着窗外的景致。
这条河,曾经见证了他和何可人的十年,也曾经,见证了何可人是如何失去了她腹中属于他和她的孩子,是如何,丧失了成为母亲的权利。
顾锦言就这么呆呆坐着。
依稀之间,仿佛又看见往昔,那时候,他和她天真的以为,这世界,再糟糕不过如此,只要彼此牵着手就能勇往直前。多么的……天真。
我不曾有力量,将你从黑暗的深渊之中拉上来。这是我的罪孽。
顾锦言隔日清晨,是在车子里醒过来的。身子都已经发麻了,稍稍一动,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四肢百骸里,在骨骼里钻,啃噬着,毫不留情。
他忍着那痛楚,调整了一下姿势。
远处天边,太阳刚刚升起来。热烈的红色渲染了整片寂静的天空,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河堤上有三三两两晨练的老人。
电话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清晨的静谧。
“哥,我到机场了。”何昕言的声音比往日多了一丝沉稳。
顾锦言看了一眼液晶屏,才想起来,今天是何光耀的忌日。他收回目光,启动了车子,“我去接你。你在机场等着。”
等顾锦言赶到机场的时候,何昕言等得有些急了。她迅速上了车,将背包放在自己腿上,往后靠了靠。
“先去海边?”
何昕言点了点头,转过脸看着窗外,“得先买束花。妈还是不肯过来。”三年了,不管她怎么说,母亲自始至终都不肯再回清河城。
顾锦言目光暗了几分,发动了车子。
何昕言将窗户摇下一点点,“哥,我恋爱了。”
顾锦言看了她一眼,微笑,“什么样的人?”
“以后带过来见你,就知道了。”何昕言卖关子。
“妈知道吗?”
“知道。来过家里好多回了。你一直没回宁江,所以不知道。前几天,他求婚了。我可能年底得订婚了。”
三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如今,身边自小骄纵的妹妹,也比往日里成熟了一些。
“这种事,你得早点跟我说呀。”
何昕言吐了吐舌头,“叫你不肯跟我们去宁江。”
车子到达海边的时候,顾锦言远远就看见何可人与迟宇新的背影。迟宇新怀里抱着一一,与她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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