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纪筝,周司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他看起来冷,在一起后,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温柔又细心,十二万分纵容她的坏脾气,无底线的退让,仿佛他对她,完全没有脾气一样。
在一起这么久,纪筝头一次在他身上,读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闷热的午后,他的手指却冷得像冰块,捏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字字叫人胆寒。
他没有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符梓付出代价。
纪筝一时失声。
周司惟收回了手,目光平静从她身上滑过,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等纪筝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影早就消失在食堂外。
今天的天气不好,没有太阳,温度却不低,空气仿佛粘稠在一起,阴云密布,看起来晚上会有一场大雨。
纪筝回到寝室,呆坐了一会儿,给周司惟发信息。
他没有回。
她有点摸不清周司惟为什么突然生气,是因为她问出的那句话,抑或是因为别的。
纪筝一拍脑袋,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问是不是他做的,那种不信任的问句,想必一定伤到他了。
她又打了个电话,机械女声播报出手机已关机的消息。
纪筝抿抿唇,知道周司惟恐怕是真生气了,在一起这么久,她打电话从来没有不通的时候,发信息他也很快回。
踌躇了几分钟,纪筝坐立不安,拿上手机匆匆下楼去k栋门口。
k栋门口来往的男生很多,纪筝很幸运,一眼看到了程醒,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诧异道:“纪筝?”
“学长,”纪筝不好意思地说:“你要回寝室吗?能不能帮我喊一下周司惟,他不接我电话。”
程醒皱眉:“他不接你电话,你们吵架了?”
“也不是……”纪筝含糊道:“他手机关机了,你能不能告诉他我在楼下等他。”
程醒眼神微妙闪烁了一下,点点头:“好。”
纪筝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待,空气中没有风,树叶平静,闷热得叫人呼吸困难。
程醒推开门,周司惟坐在桌前,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缓缓喝着棕褐色的药汁,手握成个圈,轻咳了一下,眸中染上几缕红血丝。
路子霖顺手拿起桌上的温度计,吃惊道:“你发烧了?”
“低烧。”周司惟嗓音轻哑。
“那喝了药睡一会吧。”程醒把窗帘拉上,房间暗下来。
周司惟点点头,头晕脑胀,昏昏沉沉,躺下阖上眼。
药物使人迷迷糊糊陷入昏睡,然而他睡得并不好,耳边仿佛出现轰隆隆的雷声,噼里啪啦的大雨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人打成落汤鸡。
谩骂声和雷雨声一起,吵吵闹闹充斥着耳膜,聒噪得人神经发疼。
“你爸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畜生生出小畜生,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呸!最好是饿死,当给人偿命了。”
“家破人亡也活该,你爸害得我们都家破人亡你知道吗?”
“怎么不跟你爸妈一起死,下贱的东西,一脸恶毒相,长大也是祸害社会。”
……
一根扫把棍被狠狠打在他背上,周司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鲜红的颜色迅速溶进雨水和尘土混杂的泥污中。
周征带着隔壁的男人吸-毒,在雨天,兴奋过度,开车撞上护栏,车毁人亡。
邻居阿姨眼眶通红,带着怨毒,发狠地打他:“贱人!贱人!贱人的儿子!活该去死!”
湿发都贴在额边,冷汗混杂着雨污,他狼狈得连条狗都不如的时候,雨帘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一双干净的白色玛丽珍鞋,在满地雨水中跌跌撞撞,跑过来,挡在他面前,举着一把伞,少女声音带着怒气:“你怎么能打人呢!”
“你是谁?”邻居阿姨咒骂着,手里却停了下来,看这小女孩身上穿得整洁富贵,一看就是家境好的孩子,不敢动手怕惹麻烦。
“你不能打他。”少女重复着,声音有一点发抖却仍然挡在他面前。
周司惟目光恍惚迷离抬头,瞥见她干净的白袜子,染上泥水,天青色的长裙也被雨打成一团,贴着纤细的小腿。
再然后,他撞进了一双,干净胜过如洗碧空的眸子。
她看起来不大,十岁左右的样子,脸庞稚嫩可爱,大眼睛黑亮黑亮像葡萄,天然的美人胚子,蹲到他面前,紧张兮兮地问:“哥哥,你没事吧,要去医院吗?”
她打着一柄很漂亮的伞,尽量给他遮着雨,用自己干净的袖角给他擦脸上的脏污和血迹:“哥哥你再等等,我爸爸马上就找过来了,我让他送你去医院。”
“找过来?”他嗓音粗哑,抓住重点。
少女眉眼耷拉着,丧气道:“我爸爸车停在在附近加油,我就转了两圈,就找不到路了。没关系,他发现我不见了,会找过来的。”
真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公主,心这么大,走丢了也不怕,还敢为他出头。
周司惟喉咙腥甜,扯了扯嘴角,想发笑。
他头疼得厉害,梦中的雨声仿佛有如实质,落在身边,成为缠得他喘不过来气的梦魇。
“周哥!”寝室门砰一声被打开,路子霖大大咧咧走进来:“周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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