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周司惟声音低哑,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揉着眉心:“叫魂呢。”
“我靠!”路子霖大惊小怪道:“周哥你这是怎么了?”
“低烧。”周司惟掀开被子下床,轻描淡写。
“原来你睡觉呢,难怪不接纪筝电话,”路子霖说:“你居然舍得跟她生气,我刚从楼下上来,人小姑娘可怜巴巴等在下面,还下雨了,你不心疼吗?”
“什么?”周司惟顿住,眼神瞬间清醒:“她在哪?”
“在楼下啊,周哥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跟她生气呢……”
路子霖话音刚落,就见周司惟拎上外套和雨伞,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
他下楼时,听见窗外的雨滴一声声砸在地上,像玉珠敲击碎在地面,原来并不完全是梦。
周司惟眉头紧皱,半步不停,不知道纪筝带伞了没有。
到大厅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慢慢松出一口气。
宿舍的玻璃大门关上半扇,隔绝斜斜飞进来的雨丝,宿管的桌子对面有一排椅子,纪筝坐在那等着,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过来,眼睛一亮,腾地站起来。
她穿着奶芋紫的薄针织衫,下摆松松垮垮,罩着浅色半身裙,发丝蓬松看起来不像被雨淋过的样子,清亮漂亮,与后面暗沉的雨雾和天色形成鲜明反差。
一瞬间,周司惟恍神,好似看见从前的小女孩穿过时间长河,清清白白走到他面前。
“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会理我了。”纪筝努着嘴,小声说。
周司惟神色淡淡,把衣服披到她身上:“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纪筝绞着手指:“我在楼下等了好久,后来下雨了,宿管就让我进来等了。”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不知道找个人上去喊我吗?”
“我找人喊你了,你没下来,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今天都不想理我了。”纪筝声音低低,小手往前勾住他袖子:“别生气嘛,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问你。”
她刻意哄他的语气,柔柔的,带一点可怜劲儿,像小猫舔着奶油蛋糕在撒娇。
周司惟垂着眼,视线落到她扯他衣角的手上,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习惯,一撒娇就爱轻扯人衣袖,绕在指尖,皱成一团,绕得人心尖发软。
他捻住莹白的指尖,顿了一下说:“没生气。”
他怎么可能会对她生气。
他是害怕。
害怕她觉得,他不是她想象中宽容善良的样子,是睚眦必报,乃至于心狠手辣的人。
所以当她用那种不可置信,微微惊讶的眼神问他“周司惟,真的是你吗?”,他漫出了巨大的恐慌。
这个世界疯狂,没人性,而她天真,善良,一尘不染。
周司惟恨不得把她放在玻璃罩中,不叫她窥见自己的一丝阴暗面。
他的声音有点不正常的干哑,纪筝愣了一下,抬头看到他略苍白的脸色和眸中的微红。她踮脚用手背探了探他头上的温度,瞪大眼睛:“你发烧了?”
周司惟微微弓身,应:“吃过药了。”
纪筝更愧疚了,抱抱他:“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多喝点热水。”
她柔软的发丝贴在下颌边,周司惟忽然想起一件事:“午饭吃了吗?”
对哦,纪筝坐到现在,光顾着担心了,忘记了自己还没吃午饭。
她挠挠头:“还没有,你也没吃吧。”
周司惟揉了一下她的发顶,撑开伞。
“等一下,”纪筝拉住他,把身上衣服脱下来:“你发烧了,你穿着。”
大雨落地,一上午的闷热都一扫而空,空气阴凉。
周司惟看了眼窗外凉丝丝的雨,把衣服重新给她穿回去:“你穿着,我再上去拿一件。”
这样也好,纪筝把衣服拢紧,坐下等他。
过了饭点,学校食堂都没开门,二人只好去校外吃。
雨没有要停的迹象,纪筝一抬头,就看到周司惟又习惯性地把伞歪向她,明明他自己,才是发烧生病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人。
她心底一软,手绕过他腰抱紧,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仰头笑嘻嘻说:“你把伞打正,我抱着你,这样我们都不会淋到了。”
周司惟揽着她的力道收紧,低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没事。”他说。
他身上有药汁的清苦气息,纪筝蹙起好看的眉头,拉拉他袖子:“有事,你都发烧了。”
学校外开着的店也寥寥无几,二人随意捡了个面馆,老板在里面嗑瓜子看剧,听见有客人手一拍,抖落掉一捧瓜子皮,挂上笑招呼他们。
二人都点了店里招牌的汤面,面的汤头偏咸,周司惟没吃两口,放下筷子把她掉下来的头发挂到耳后。
纪筝抬头,顺手抓住他的手,弯唇盈盈一笑。
周司惟望着她,眉眼温柔下来。
纪筝饿了一中午,倒是很快吃完,她咬着吸管喝店里自制的罐装酸奶,视线挪到外面三四点就阴沉沉像晚上的天色上。
周司惟去付完钱,回来猝不及防撞上她抬起的亮眸上。
“周司惟,”她说:“要不我们别回学校了吧,我想跟你待一起。”
周司惟脚步一顿,看了眼倾盆的雨雾:“你想去哪?”
纪筝打开手机,摊到他面前:“你觉得这个酒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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