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城之时,她发烧,如此熟练地知晓自己该如何治愈。
到现在,这样剧烈的痛苦,她却仿佛习以为常,好像那瓶止痛水,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日常一样。
换做从前,她疼成这样,绝不会还能用笑掩饰,一滴泪都不掉。
然而她的每一分坚强,都灼得周司惟心尖发痛。
纪筝睫毛一颤,几乎是顷刻间眼泪就要流下来,她生生止住了,低下头。
周司惟钳住她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
纪筝偏开目光。
无声地僵持了许久,最后打破僵局的,是她的药水滴到尽头。
周司惟松开手,按下床头铃,唤护士进来起针。
手上被贴了止血的胶带,周司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带着她一一去做全身检查。
做完之后,夜色笼罩,纪筝坐在副驾驶,周司惟拉过安全带给她扣上。
医院莹亮温暖的光辉在身后,他沉默着启动车,还未驶出,一只纤柔的手覆上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周司惟侧眸,纪筝因为神色苍白而略显沉静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
她动唇:“我和我妈说了今晚不回家。”
纪筝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但她想放任自己任性一次。
起码这个夜晚,和他在一起。
周司惟一动不动注视她,隔着车顶昏幽的灯光,路边无数车辆呼啸而过,车内淡淡沉香混杂皮革气,或许还有一点她身上的医院药水味。
她的掌心仍然放在他手背上,细长的手指没什么力度,清亮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游移,也没有委屈和痛苦,那种如湖面一般的温静让他觉得陌生。
更多的是心疼。
一晚上的心烦触底反弹,周司惟将车子熄火,扣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吻过去。
眼前灯光一晃而碎,纪筝下意识扣紧他的手,闭眼仰头迎合。
她的口中有清苦的药香,让人唇齿发涩又忍不住沉迷。
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情意绵长,纪筝几乎要迷恋在他缱绻勾缠的描绘中,仿佛诉尽思念。
即便再如何欺瞒自己如从前一般亲密无间,度过的六年时光也不可能如风过无痕,足以把一个人变成令对方不再熟悉的,陌生的模样。
久别重逢这个词,除了思念与眷恋之外,饱含的更是无尽隔阂与陌生。
他在这些年里,深爱怀念的她,是他记忆中的,从前的小姑娘。
可连纪筝自己都觉得,自己跟从前压根不再剩下几分相似。
褪去魂牵梦萦的滤镜,他们之间真实的感情,还剩下几分。
周司惟的薄唇温热,吻落在她眼皮上,额前发丝擦过她肌肤。
唇最终埋在她颈边。
他抱着她的力道收紧,珍惜之意明显,纪筝把脸贴到他耳际,闭上湿润的睫毛。
比亲吻更真实的是拥抱,满怀情意,都是留恋与不舍,不再是过去无尽的空虚。
好半晌,周司惟感觉到耳畔热气浮动,颤抖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周司惟,你还爱我吗?”
不是你记忆中的人,是现在在你面前的,你不那么熟悉的我。
胸腔相贴,他温热的心脏跳动,纪筝手指微微蜷起。
周司惟扳过她的肩,在昏黄的光线中与她对视,把她的指腹放到自己的刺青上。
十指连心,仿佛能感受到心脏最深处涌出来的跳动。
“纪筝,”他眸中只倒映着她:“你在这里,与时过境迁无关。”
我爱你。
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没有理由。
到底是什么时候,最想念他呢。
不是努力也跟不上学校进度而在夜里崩溃流泪,也不是因为痛经一次次去医院挂水,更不是因为抢劫独自去警局做笔录。
思念不会在忙碌的时候袭击,而是空闲时分,如海水涨潮一样猝不及防。
难得完全放空的假期,赤脚偎在露台的藤椅上,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清冷的银光镀下来,万物柔和。
怎么说的来着?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连她都觉得自己矫情。
可学习加生活已经压得她在重山之下,喘不过气来,片刻肆虐的思念,就当是给自己的奖励。
今晚月色很美。
你看得到吗?
回到家,温和滋养的晚饭外送来,小腹疼痛消退,饥饿感便后知后觉浮现。
纪筝一边坐在餐桌边喝党参乌鸡粥,一边好奇地环顾四周。
周司惟的家,很大,很空,没有人气。
家私都是黑灰两调,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现代科技,看起来那些人工智能产品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周司惟在打电话,听语气好像在叫人送洗漱用品和衣物。
纪筝喝了半碗粥,吃一些清淡养胃的菜式,吃饱之后,抱着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小口小口吹气。
周司惟回身,恰好撞上她抿一口茶被烫到猛吐舌尖的样子。
纪筝脸热,避开他的目光。
周司惟重新接了杯温水,坐过去,把原来的杯子推远了些,瞥见分量不大的一份粥竟然还剩了半碗。
他皱皱眉:“吃饱了?”
纪筝点点头。
怕他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又连忙补充道:“好吃,我真的吃饱了,晚上不太饿。”
难怪瘦了这么多。
周司惟叹了口气。
“去洗澡吧,”他揉揉她发顶:“洗完躺一会儿,还难受吗?”
纪筝唇色已经恢复如常,红润润的,药物作用到小腹让痛感一扫而空,她点点头,起身走了两步又想起来:“那你能借我一件衬衫当睡衣穿吗?”
已是十二月初冬,空气温度低,一进门周司惟就把空调温度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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