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爽快!”淳于夫人一声轻赞,与沐五郎坐在案前,细细地说了她的整个计划。
淳于详此刻立在帐门前,听着二人小声的说话,心越来越沉,是他去晚了,若再早几日,沐容怎会嫁给梁宗卿。
事到如今,他亦只能将错就错。用淳于夫人的话说:“三弟,要不是你误了阿瑾的婚事,他何至如此痛苦?这个忙,你帮,得帮;不帮还得帮!”他纯粹就是被大嫂给强拉硬拽地上了贼船,还不许他返悔。
唉…撄…
他是被迫,同样也是不愿看到淳于瑾自暴自弃。
*
在沐五郎与淳于夫人商议如何算计沐容时,沐容正在京城给梁宗卿预备他出征的衣物,路上吃用的干粮等。
正月的街头,乍暖还寒,沐容穿着冬裳,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她想给梁宗卿买一柄更好的宝剑,可看了好几家兵器铺子,都没相中好偿。
举目望去,但见京城街道上络绎不绝的全是买货物和看热闹的人群,有轻衫贵气的公子,有满脸烟火色的过客,更有轻车挑担的小贩,还有满挑鲜果菜蔬的村民,那担里除了带来出\售的货物,一边箩筐里偶尔还会露出一个小脑袋,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南来北往的行客。
沐容放慢了脚步,四下观望,只觉得样样都是那样的新奇,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正瞧得开心,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如潮水般不断波及过来,有人惊叫着跌倒在路边,有人的担子被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条街道,忽地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有几个人大人正在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孩子跌跌撞撞,边跑边张望,回望了两次,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冲了过来,沐容不妨,突地被撞,沐容一个踉跄落到伴夏怀里。
伴夏恼喝:“哪来的小孩子,走路怎也不长眼?”
然,十来岁的孩子突地得意扬手,他的手里竟抓着一枚眼熟的戒指。
伴冬大叫一声:“是公主的戒指,这是个偷儿!”不等她反应过来,孩子转身就跑,“夫人,我偷了你的戒指,你不追来么?快追来呀!”
这戒指是淳于瑾送她的,是一枚能储物的戒指,里头有许多的贵重、要紧物什。
沐容来不及细想,拔腿就跑,往那十来岁的孩子追了过去,四伴紧随其后,然,不到一刻功夫,四伴就失去了沐容的踪影,也未瞧见偷戒指的孩子。
沐容越走心下越是迷糊,这些小巷似熟悉,又似陌生,这样不停地交替着,她想退回,却是退无其退,那孩子总在离她不足丈许的距离外,用顽皮又嘲弄的眼神看着她,激得她继续追了过去。
这孩子明明从未见过,她却有一种不知由来的熟络感。尤其是他那顽皮的模样,就似她以前见过一般。
沐容兜转之间就进了一条小巷子,再往前只看到一堵墙,墙下堆放了几个箩筐、柴禾,瞧着竟似哪家人的后宅,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老味,这宅子似久无人住,回眸环顾,这小院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她突地心头一惊:这是沈府的大厨房!
她不是在街上追孩子,怎的跑进了周国承恩候府、沈俊臣家。
她出了大厨房的院门,立在门前,整座府邸收入眼底,因没了主人,整座府邸显是颓败、萧索,她移步往后宅方向移去,沈宛住的阁楼、她曾住过的仪方院……
熟悉的庭院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那些像是上辈发生的事,此刻都如洪水奔涌一般浮现脑海。
仪方院的地方,变成了一座花园,上面植着桃杏,种着蔷薇,腊梅开得正艳,不晓府中已无主人,孤独而安静地绽放着。
她瞧得正专心,听到一阵沉低的脚步声,款款回眸时,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个老妇人,苍白如雪的发,手握凤头杖,明明是鹤发鸡皮,却显得神采奕奕,在她身侧站着那个偷了她戒指的孩子。
沐容轻声问道:“你是谁?你们故意将我诱到此处是什么意思?”
孩子指着沐容:“大长老,她果然什么都记不得,都记不得了……”
白发妇人在离沐容三尺开外处站住,道:“你变成沈容,是你的第四世罢?”
沐容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这老妇怎的知道她曾魂附沈容的事?
白发妇人道:“这串银铃能保你平安,你收下罢!”
不等沐容答话,那妇人白衣一掠,她只觉脖颈上一凉,银铃已经套在她的脖子上。银铃中间是个大铃铛,有鸽子蛋大小,周围有十个如半枚黄豆大小的小铃铛。小铃铛刻得很逼真,轻轻一摇,大铃铛声音悦耳,叮叮当当,仿佛仙曲;小铃铛发出沙沙的声音,虽然音低,却又各有不同韵律。
沐容垂首看着自己胸前挂的铃铛,往脖子一摸,发现自己的空桑丝绳与问心石竟不见的踪影,正疑惑间,白发妇人摇了摇手中的问心石佩,“你忘了上回的教训?你替沈容承受毒发之痛。”
沐容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发妇人将问心石收入了戒指,还是沐容的戒指,她自认自己设下的手诀无人能破,可这妇人却在谈语之间就给破了。
沐容心下转了又转:这一老一少来头不小。
白发妇人道:“阿九,你会知道我是谁?沈容不是你,沐容也不是你,我们自有相见时,再相遇,你的东西我自会奉还。做你想做的事罢,莫贪此具身躯,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她不是沈容,这个,她知道。
她怎会不是沐容,梦周道长告诉她:她才是真正的沐容。
可今儿,一个奇怪的白发白衣妇人出现,却很慎重地告诉她:她不是沈容,亦不是沐容。
这个白发妇人是谁?
那个扮成偷儿的孩子,显然就是为了将她引诱到此处。
不等她出手,对方轻易拿走她的戒指,更轻易取走了她的问心石。
她不是沈容,也不是沐容,那她到底是谁?
那日她入宫,申半仙来见她,很是认真地告诉她“公主明年四月初一前万不可离京,否则必有大劫。”
有大劫!
悟明大师曾说,她若不能在九月初一前嫁给梁宗卿为妻,此生难得圆满,她信了,她嫁了,就在不久后,北齐国求娶她为北齐太子妃,而神医谷来了使者替少谷主淳于瑾求娶……
沐容静静地立在花园里,再也寻不到仪方院的踪影,她的心空落落地。白发妇人知道她不是沈容,也知她曾魂附沈容的事;她还说,她不是沐容。
如果她不是沐容,那么她应该是谁?
是二十一世纪的沐容?
可梦周道长说,那不是真正的她,她就应该是现在的沐容,因为她们有一样的名字。
沐容回过神时,已不见白发妇人和那孩子的身影,他们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花园里百花盛开,依如沈容记忆里的一切,可这座府邸再也没有一点人气。
我到底是谁?
沐容出了沈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街头。
梁丞相府已经闹翻了天,沐容在大街上突然不见,四伴回去报信,梁宗卿带着人四下寻找。
“算命了,算命了……”
沐容寻声而望:熟人——黄半仙。
她坐在卦摊前,往身上寻觅了一番,储物戒指没了,她身上只象征性地挂了一个钱袋子,从里面寻出多久也不曾动过的银锞子,放下两枚,“算命!”
黄半仙眯了眯眼,“是月凰公主,是测字还是算八字?”
“八字!”
“请报八安!”
黄半仙递过笔,指着一页草纸,沐容干练地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黄半仙掐指一算,刚算到日期与时辰,额上冷汗直冒,痛,拆散钻心地痛,脑子里更是有无数的虫子在噬咬一般,这真是怪了,他算不出沐容的八字,脑子里全是一片糨糊。
不应该啊!
黄半仙推算不下去,当即取了几枚古铜镜,“公主就掷一把!”
沐容接过,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一把掷下。
“空白,空白……”
这算什么卦象?
黄半仙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沐容,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卦象,看不到过去,看不到将来,甚至无法推算当下的凶吉,真真是千古未遇的奇异卦象。
黄半仙问道:“不知公主想问什么?”
“命数!”
什么也瞧不出的命数。
黄半仙笑得凄苦,这种空白卦象到底是何意,难道只是偶然,“请公主再掷两把。”
还是空白卦象!
沐容又掷一把。
黄半仙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连掷三把都是空白之象,他给人观相算命三十载,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空白卦象从未出现过,可今日却出现了三回,而他算不出月凰公主的命数,连八字都推算不下去,太奇怪了,奇怪了……
沐容微蹙着眉头,她虽不得卦象,可接连三次铜钱摆放的位置都相同,第一次是朝她,第二次朝黄半仙,第三侧朝着左边位置,这是什么状况?
黄半仙不愿承认自己遇到的怪异,揖手道:“公主乃尊贵无比之人,这卦象乃是……是出生名门,富贵无比,姻缘美满……”
多说好话总没错,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就是要说好话。
沐容似信非信,“你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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