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朵焦虑地问道。
大夫没好气地盯着何朵,一直看了几秒钟,然后伸出三个手指头,扯着公鸭嗓说道:“一、这个病要去化疗,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二、化疗的基础上,再考虑中西医结合;三、回去吧!”
何朵原以为好歹也来过几次了,大夫多少也应该对自己有点熟人的关怀吧?没成想还是这么刻薄。但是三百块的挂号费花出去了,这三句话就把自己打发走了,也太亏,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医生,之前我跟您反馈过,化疗的话医院里给了三个建议,一个是跟他们临床合作,用免疫疗法+化疗的治疗方法,但规则就是期间不能用任何中药和中成药;第二个就是我们自费用免疫疗法和化疗;第三个就是不用免疫,只化疗。您建议哪一个?”
大夫再次用他的神回答刷新了何朵的认知。
“狗屁不能用中药,那些医生都不是好东西。你说的那个名医叫邵承德是吧?就那个毛头小子,哼,我当着他的面都要骂他的!”大夫破口大骂道。
“好家伙,你好歹也是个老中医,老中医不久应该是德高望重的样子吗?怎么如此焦躁傲慢?人家那个邵医生,好歹也有五十多岁了,居然叫人家毛头小子……”何朵心里讶异,嘴上却忙不迭恭维道:“好的,好的。”
眼看着这大夫也不会给什么建议,只好悻悻地走了。
看来,这次真得去化疗了。中医的路子,走到头了。
何朵通过门诊挂号,抢到了江临市第一人民医院呼吸科老大邵承德主任的名医号,带着父亲匆匆赶了过去。此时何胜军的咳嗽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脖子也开始肿大了。医生从电脑里调出来何胜军的病例看了看,又简单问了几句话,就把何胜军和许娇兰打发了出去,单独留下了何朵。
“从四月十八号到现在,一个月了,怎么才来做化疗?”邵医生问道。
何朵悔痛不已,说道:“实不相瞒,医生,我们是真怕一旦开始化疗就是不归路了,我不想看到爸爸结实的身体一下子就被摧毁。”
“小细胞肺癌,广泛期,你还要怎样?这本来就是不归路了。”邵医生严肃又低沉地说道。
“那您看,我爸能尽快住院吗?我们愿意临床合作。”何朵说道。
“也只能临床合作了,如果单纯化疗,医院也不会收。因为传统化疗在哪个医院都能做,犯不着占着这里的床位,所以按理我们都要给你们退回本地医院的。但你们要是临床合作,倒是可以专门安排床位。可你爸爸现在的身体,不见得能顺利入组了。上个月他的体征还可以,这次明显弱了很多,不排除转移的情况。”邵医生说道。
“医生,求您尽快安排吧!我们马上住院检查,接受治疗!”
三天后,何胜军被安排到了江临一院位于市中心的老院区。和之前入住的新院区相比,老院区是呼吸科室核心设备和核心医护人员的主战场,无论从治疗还是管理上,都会更加快速和周到。由于距离上次全面检查已经过了三十多天,何胜军只能再次接受一遍全身的大小检查。继续每三天抽几大管血,继续不停地禁食禁水接受各个部位的增强ct、核磁以及彩超。好不容易一个月里攒下来的脂肪,再次被消耗殆尽。十天后,何胜军终于被安排上了化疗。
到此,“肿瘤”的谎言也不得不亲自戳破了。
既然已经定了要化疗,何朵便没有其他退路去应付父母病情的严重性。一个月来,虽然哥哥姐姐都守口如瓶,连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全部以为何胜军的病就是肺气肿。然而如今病情加重,介入式治疗开始,接踵而来的还有治疗过程中的各种反应和后期调理,无论是这些症状,还是出于对身体养护的需要,父亲的病情都不可能再隐瞒的下去了。
“妈,我爸的病,其实比你们俩知道的严重。”医院草坪的长椅上,何朵用最平淡的语气跟母亲说着。
许娇兰怔怔地看了一眼女儿,也很平静地问道:“就是那个癌吧?”
“嗯。”何朵应道。
“唉……”许娇兰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哽咽。
何朵故意略带凌厉地劝慰道:“妈,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唉声叹气哭哭啼啼的。”
许娇兰向来在意别人的评价,听女儿如此一说,刚准备酝酿的悲伤情绪下意识地压了下去。
何朵这才继续说道:“爸的病是癌症,但是你看,这一个月里我没有告诉你们,你们不是就过得挺轻松吗?我爸也没有负担。这就说明,好的心态对身体的健康和病情的治疗非常重要。现在我告诉你,也只是因为接下来咱们要开始给我爸做针对性的治疗了,他的病瞒不住了。我们现在需要同心协力,商量出好的方法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且还能接受,心态不受影响。”
“所以在这之前,你就要先挺住。只有我们不把这事当回事,我爸才不会有负担。如果你自己扛不过这一关,你就会影响我爸,到最后可能癌症没把他病死,你倒先把他吓死和伤心死了。知道吗?我们俩现在就是我爸的药。”何朵柔声说道。
许娇兰有些错乱地看着女儿,一时间也来不及伤春悲秋,脑子里却也没有头绪。
何朵继续给母亲洗脑,自信地说道:“其实癌症并不真的就是绝症,之所以很多人得了这个病好不了,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个病是绝症,还没怎么治人就先消极死了。我同事她母亲,肝癌转移到胃癌,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医生说只有半年好活。结果呢?人家现在一年半了,每天爬山、打球、散步,过的可好了。还有一个朋友,她老公也是肺癌,人家吃靶向药,现在两年了,身体跟正常人一样……”何朵陆续举了五六个身边的病例,其中自然不乏夸张的描述。但是许娇兰听着女儿的引导,情绪的确好了很多。
“那咱们怎么说呢?”许娇兰弱弱地问道。
何朵梳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咱就说,爸的病只是因为肺气肿严重,导致肺部以前生长的很多小结节粘连在一起,从一个良性肿瘤开始有点慢慢有点恶化的趋势了。但只是有这个趋势,并没有演化成恶性肿瘤,只是要先按照治疗肿瘤的方法——化疗,提前介入,预防治疗,就能防止将来变成真正的恶性肿瘤。”
话说出来,何朵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是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能走一步算一步,总比一下子让父亲知道全部要来的平缓的多。
“也行吧,这么说倒也行。就是我说不来。”许娇兰说道。
“你啥也不用说,我来说,你就旁敲侧击配合好我就行。但是千万不要一下子变得对他过分关心,也不要突然在他眼前落泪,更不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绝望话,或者突然唉声叹气,变得很不正常,知道吗?你要是真的心疼我爸,想让他健康地撑下去,让他彻底治好,就不要添乱,不要给他带去任何不好的情绪和信号。妈,这个很重要,咱俩就是我爸的救命药。你可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这可不是开玩笑和任性的时候。你一直这么强,一定没问题的!”何朵坚定地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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