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上林苑。
在距离地面还有半丈高时,贾瑜翻过栏杆,以一个帅气的姿势稳稳落地,陈炽咯咯笑着跑上前迎接,贾瑜把他抱起来,笑道:“殿下,幸不辱命,臣觉得可以给边关每个重镇都配发一个热气球,这样斥候们就不用担着风险外出探查敌情了,兵士站在百丈空中,方圆数百里内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尽收眼底,高效且便捷。”
“仲卿此言大善,我回去后便令裁造院生产,尽快配备给边军各重镇!”
陈贤看他们师徒二人亲热的样子很是欣慰,若是自己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他完全可以担当起托孤和辅政大臣的重任,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最终一语成谶。
陈佑问道:“天上的景色如何?”
“一言难尽,非亲眼目睹难以想象,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圣上和娘娘不会让你上去的,毕竟这还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陈佑“嘁”了一声,朝他竖了根中指,目光中却充满了羡慕,自己何时才能像他这样自由和潇洒呢,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用像一头猪一样,被圈养在神京城这座巨大的猪圈里,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随手宰了。
上次他偷偷跟着贾瑜跑到开封府,违反了“皇室和宗室之人无旨不得擅自离京百里”的太祖铁律,按理说,这种情况最轻的处罚也应该是降爵一等,从亲王降为郡王,甚至是直接贬为庶人都不过分,但鉴于他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对帝位产生不了任何威胁的荒唐王爷,并且在开封府还立了不小的功劳,安抚流民,主动捐款,甚至以身涉险,亲自去扛沙包堵塞决堤口,御史言官们也不好意思逼迫太甚。
处理结果是:罚俸十年,闭门思过一个月,并罢免了宗正寺右少卿之衔。
贾瑜之前说“历朝历代的忠臣没几个有好下场”,这个说法同样适用于亲王,太祖皇帝曾将皇子们分封到各地,他认为自家人才能守护住自家人打下的江山,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可事实证明他错了,这些亲王到地方后不是横行乡里,胡作非为,插手当地政务和军务,就是招兵买马,拥兵自重,恶事干了个遍,就没有一个老实的,害的百姓们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碍于他们皇子的高贵身份,当地官吏们束手无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或者狼狈为奸,一起强取豪夺,欺男霸女。
当年一个封号为“赵”的亲王野心膨胀,加上被人撺掇,便想过一把当皇帝的瘾,趁太祖病危和高祖年幼,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举兵造反,叛乱被平息后,太祖废除了这项制度,后来的亲王们只能待在京城里,到死都不得随意离开。
自古以来,天家都是没有亲情可言的,父子、兄弟、叔侄为了争夺皇位而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的事比比皆是,数不胜数,别看陈贤和陈佑是血浓于水的同胞亲兄弟,平时一幅兄友弟恭的样子,但在关键时刻绝对会刀兵相向,不死不休。
青史上那么多皇帝,却只有一个“让皇帝。”
亲王和郡王一个个风养尊处优,光体面,坐享天下一等一的荣华富贵,但实则是一群养在牢笼里待宰的羔羊,每次新帝登基,他们都难免会被彻头彻尾的清洗一遍,故而陈佑在多年后发出了一声“来世宁为猪羊狗,不做天家皇室人”的哀叹。
......
朱雀大街。
“贾少保威武!”
“贾公子大才!”
“贾大人英雄!”
“小贾先生真乃国之栋梁!”
贾瑜刚一露面,便受到了无数百姓的热情问候和赞美,不管士林和文官集团如何排斥他,绝大多数百姓还是很认可他的,因为他心怀苍生,惩恶扬善,屡屡为民做主,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举个最直白的例子,眼下正值寒冬腊月,若摆以往,穷苦百姓们只能躲在四面漏风,一贫如洗的家里挨冻,但现在不一样了,自打蜂窝煤的价格一降再降,几乎相当于白送后,连乞丐都能烧的起了。
贾瑜非常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不停的还礼,遇到拦路跪求指点迷津的落魄寒门子弟,他也会不厌其烦的鼓励几句并根据实际情况伸出援助之手,随身携带的一小包金锞子很快就见了底。
他想买一根冰糖葫芦给林黛玉吃,奈何囊中羞涩,身无分文,只得拔下头发上的白玉簪,小贩哪里敢接,这簪子少说也得值个五十两银子,足够买好几百根冰糖葫芦了,而且他的贴身物件在红尘女子和闺阁小姐眼中还是可遇不可求的抢手货,转手一卖,最起码一百两,甚至是更高。
正在僵持之际,一个十两的银锭子从不远处飞来,贾瑜伸手接住,看向来人,拱手道:“柳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手有脚,不受嗟来之食。”
一身罗裙的柳绾鄙夷道:“堂堂一个伯爵,竟然如此贪吃,也不怕人笑话。”
贾瑜一笑了之,不以为意,把银锭子丢给她身后的丫鬟,将白玉簪拍在小贩的手里,从草靶子上面取下一根冰糖葫芦。
小贩把身上所有的铜板全都拿了出来,连同插着五六十根冰糖葫芦的草靶子一起交给贾瑜,跪下来“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拿着白玉簪欢天喜地的跑了,真是出门遇贵人,这下有钱买房娶老婆了。
贾瑜递一根冰糖葫芦给柳绾,微笑道:“这是我请你吃的,非我贪吃,我只是想买一根给我的夫人吃,她喜欢吃甜的。”
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刚走十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贾瑜回头望去。
“贾世兄,谢谢你。”
“因何谢我?”
“一谢你给家兄一个证明自己,上报君恩的机会,二谢你请我吃冰糖葫芦。”
“客气,你兄长早已再三谢过我了,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的谢,街上人多眼杂,动作纷乱,柳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
贾瑜摆了摆手,扛着草靶子消失在汹涌澎湃的人潮中,只留下一首诗: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柳绾默默的伫立在原地,良久之后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头咬了一口冰糖葫芦,不仅不甜,还有点酸,有点苦。
他虽然没有四处留种,但却四处留情,所到之处犹如龙卷风过境,上到公主,下到民女,无一不被他举世无双的容颜、才华、气质和功名利禄迷到如痴如醉,神魂颠倒,前赴后继的芳心暗许。
听说江南东道,尤其是扬州、金陵、苏州、临安、金华、台州六府,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孩子都把他的全身像挂在闺房里,日日夜夜的睹物思人,消遣寂寞。
一位擅长画人,享誉画界的丹青大师曾喟叹道:“老夫一生阅人无数,画过不知凡几的俊秀男子,但他们全加起来也不及贾仲卿的十之一二,他乃真谪仙人也。”
他是无数少女爱而不得,念而不见的梦中情人,其魅力远远超过后世那些油头粉面的当红流量小生,做男人能做到他这一步,也算是绝无仅有,死而无憾了。
......
“哎,我躲~”
贾瑜飞起一脚将刺客手里的匕首踢掉,不成想旁边又窜出来一人,利刃划过他的小臂,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周围的行人齐齐惊呼,吓得四散而逃。
几个在街面上巡逻的五城兵马司兵士义无反顾的挥舞着佩刀一拥而上,只叹武艺低微,不仅没有擒住刺客,还在瞬息之间被重伤了两人,贾瑜看着摔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的草靶子,痛心疾首道:“你们不知道这是我买给我夫人吃的吗!?”
他抽出金带上的雪,冲上前一剑将其中一个刺客砍翻,复一剑,送其归西,另一个见大势已去,大喊一声“苍天无眼,不使我报仇雪恨!”,随即举刀自刎。
黑紫色的鲜血从触目惊心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很快便流了一地,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贾瑜疼得龇牙咧嘴,从裤腿上撕下一块布裹住小臂上往外汩汩冒血的伤口,用刺客身上的衣服把雪擦干净,将其收入剑鞘,在草靶子上找到一根还算干净的冰糖葫芦,用糖纸包好塞进怀里。
锦衣卫一大群校尉将贾瑜团团围住,警惕的盯着四周,其中一个试百户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此地凶险,请您先行离开,剩下的交给卑职们来处理!”
“此人临死前说要报仇雪恨,可见我是他的仇人,我得罪过的人比翠华山上的油松树还要多,让我生气的是,这可是我第一次被人刺杀啊,他们竟然如此的潦草,一点都不严谨,躲在暗处以强弓劲弩袭击我,或者在刀口上喂剧毒,成功的几率岂不是更大?这两个蠢猪,死的不冤。”
试百户:“......”
众校尉:“......”
......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罕见的没有批阅奏折,而是在笑语盈盈的和李基闲谈,言语中不乏对此次覆灭安南国的期待,若真能把它改造成一个规模远超长江中下游平原的巨大粮仓,那绝对是一件史无前例的丰功伟绩,一想到亿万百姓自此以后都能吃上最便宜的米,他就激动到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终归到底,人还是要靠粮食存活下去的,谁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让天底下再无一个饥民,谁就是千古一帝。
“爱卿啊,你说说,如果他此番真的灭了安南国,朕该封他何等爵位才好?”
李基捋着雪白的胡须道:“自然是侯爵,否则不足以彰显这彪炳千秋的功德,他虽是副将,但计策毕竟出于他之手。”
景文帝忧心忡忡道:“古来灭国者,当封国公,昔日安平伯赵恭打下高句丽,高祖封其为申国公,朕知道他不是贪图名利的人,但也不好恩赐太低,不然世人和史书会言朕赏罚不明,苛待功臣,如此一来,谁还愿意以死为国效力?可要是封了国公,他将来再立下灭国之功,朕只能封他为郡王了,这不是保全他的办法啊。”
“陛下,老臣尝闻,汉代侯爵中以冠军为首,比以虢、虞、淇、邓、郧等小国做封号的国公还要尊贵,老臣又闻,贾指挥使在江南指挥玄策军作战时,常常身先士卒,首当其冲,可谓是勇冠三军,兵士们因此士气大振,将倭寇打的节节败退,封他为冠军侯,方为一桩传世佳话,还能起到鞭策的作用,鼓励他早日像霍景恒那般封狼居胥,窦伯度那般勒石燕然。”
景文帝抚掌大笑道:“爱卿言之有理,朕亦做此想,他若有朝一日替朕灭掉蒙金,朕再让他恢复他家祖上的荣光!”
戴权走进来躬身道:“万岁爷,贾指挥使刚才在朱雀大街遭遇了刺杀。”
景文帝豁然变色,一直沉默不语的许皇后急问道:“他人呢,有没有事?”
“只是左手臂受了点轻伤,两个刺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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