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爹气哼哼的,“个死妮子,老子不想快些赶吗?这已经是够快了,人家的马太好,咱们想必就要交代了!”
绿云被她公爹的话吓得哭了出来,“我不想死,我还没见小姐呢,我不能死!”
路宁听到她这句话,眼神陡然坚定了起来。他冲着绿云一笑,“傻丫头,你死不了的。”
绿云还在伸手抹泪,听了这话,心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路大叔,您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她话音还没落,就看见路宁掉转了马头,冲着追兵冲了过去。
绿云失声尖叫,“路大叔!”
黄妈也伸出头来看,见到的只是一身赭色长袍的路宁,义无反顾地扑进了黑衣追兵的人群之中,如同一只雀鸟钻井老鹰群中。
她不敢再看,闭上眼睛退回车子里,将已经哭得声哽脸白的绿云拉到自己怀里,“别哭了,你路大叔啊,是舍生取义了……”
路宁将自己的性命牺牲了,替绿云一行人争取到了时间,他们终于回到了清池。
顾泽芝也从宛亭回到了家,听说绿云逃回来了,连忙急匆匆地出来接她。绿云一见到自家小姐的面,就哇哇大哭起来,“小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泽芝鼻子也是一酸,将她搂在怀里,“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回来了就好,别再哭了。”她有时候不得不怨命运捉弄,前一世的自己和绿云一同殒命,这一世又差一点就阴阳相隔,如今能够再度重逢,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她抬起头望了望,“就你们几个人回来了?路大叔呢?还留在锦平做什么?”
她不问这句话还好,一问绿云哭得越发凄惨了,她哭一声,顾泽芝的心就沉重一分。脸上原本淡薄的笑意也全部褪去了,她扶着绿云,转脸去看黄芪,“你说,你路大叔呢?”
黄芪的眼睛也红红的,“路大叔为了救我们,自己跟沈韫安派来的追兵同、同归于尽了……”
顾泽芝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出来,眼睛一闭,眼前仍然是路宁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她面前,一脸严肃地问她,“小姐,那姓沈的小子不老实,要不要我去教训他?”……
那样忠心耿耿的路宁,因为顾谢桥一句吩咐就呕心沥血地照顾她、保护她,就这么死了。
“沈韫安!”顾泽芝不由自主地又攥起了拳头,她以为这辈子就能将上辈子的恩怨偿还了,却怎么想也想不到,沈韫安和自己之间的仇怨越结越多,已经成了死结,除非有人抽刀断水,否则这沉重的夙世因果,终究会压得她喘不过气。
“去告诉路副官吧。”顾泽芝冲着跟自己出来的一个下人吩咐道,她自己没有勇气面对路副官,她只想找个地方自己好好静一静。
又过了两天,锦平沈家和徐国军队结盟,正式对清池宣战。顾谢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故交沈明远的军队开火,也不得不叹一句造化弄人了。
沈韫安是个草包,山田蓟却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人。何况徐国军队兵强马壮、武器先进,不过几战之后,清池军队就明显落了下风。
顾军大营里一片愁云惨雾,顾泽芝眼睁睁看着父兄着急上火,不过短短几日就憔悴苍老了好几岁,第一次这样明显地反感起自己女子的身份。如果她是男人,就可以上战场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到了第四天上,路副官战死沙场,给了顾谢桥一个巨大的打击。顾泽芝欲哭无泪,路副官和路宁为顾家做了一辈子的事,没想到事到如今,两人都是这样凄惨的收梢,虽说都是为了别人的安危牺牲了自己,可是又有什么崇高的死能比得上平平安安地活着呢?
韩谨言和顾凌波也在大营里帮着军医救治伤兵,远在宛亭的薛缜收到消息,如今正在带兵驰援,可是路途遥远,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到的。
沈韫安的兄长沈韫严和涂芳凝夫妇如今跟宛亭的苏琅川接上头了,沈韫严也带着一些人马,既然回不得锦平,就暂居宛亭,帮苏家守城,静待时机。这一下倒是解放了薛缜,如今宛亭不是徐国军队重点打击的城池了,他心如火焚,恨不得背上长出一对翅膀,能早些带人来支援清池,保护顾泽芝。
顾泽芝站在大营之外,看着如血残阳,一时竟无法分辨是前一世悲惨,还是这一世难过。也许,这生而为人的生生世世,就是这样叫人不断熬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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