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曾幻想过全身心地去等待一个声音。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声音已经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专属。
踉跄着退后一步,夜色将苍白到极致的脸完全遮掩了起来,呼吸相闻之间,柳逸曦只听见她的声音渗杂着晚风的凉意擦过耳垂,既冷且淡。
“柳先生,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一个人的时间终究有限,你把时间给了一个女人,又何必让另一个女人再耗费时间来等你?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给的时间,我不想等了,我实在太累,再也耗不起这个时间。”
她犹自对他笑着,可是眼里的火焰已经彻底湮灭。
湮灭。灰烬。
可她依然那么美,美得纠结,眸底一片寂静如镜。
她将他毫不眷恋地推向了陌生的边缘,他甚至在那双浅色的眼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简沫,你为什么对我要这样残忍?”柳逸曦死死握住掌心,倏地一挥拳击在了她背后的树上。树身微微摇晃,无数的残叶与花瓣旋转着落下来。
长街灯影,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地花叶的魂魄,重重地围在了他们的脚下。
简沫冷冷地最后看一眼那双被逼得通红的眸,终于背转了身。泪却已满面。
“还记得你拍卖成功的那件旗袍吗?假如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可是,也有人说过,再美的袍也会爬满虱子。或许,我们从最初就不该开始……”她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娓娓地说。
“够了。”柳逸曦闭阖双眼,神色疲倦地低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简沫摇摇头,“不用。等下会有人来接我。”
柳逸曦愕然,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能说什么呢?她的决绝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总是那样倔犟。
挺直的背影,刀锋一般锐利,毫无转圜的余地。
“保重。”柳逸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
眼泪滴在手背上,滚烫得仿佛要灼烧起来。
简沫强撑着身体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街角的尽头,她终于再无顾忌地滑了下去。
天旋地转。
粉色花瓣划过眉梢伴着眼泪飘然而下,缘定三生多少痴狂,回头望,却再不是原来期盼的模样了。
下一秒,一双大手已经从后面抢先抱住了她。他越抱越紧,任凭她如何挣扎,都只是抱着她,一言不发。熟悉的气息在头顶蔓延而下,简沫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他身上,不能呼吸,不能言语,哽咽的声音随着他力度的加重渐渐放大,终于不能自已,哭声嘶哑得厉害,像个迷途的小孩,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看你,哭得都快没眼睛没鼻子了。”安辰御强硬扳过她的身子,心疼地抹去她两侧脸颊的水迹,“我们回去吧。”
不等简沫回答,他猛地用力,打横抱起她。
简沫疲倦地埋首他的胸前,任由泪水的残迹沾湿了他的襟衣,任由他就这样抱着她一步步地慢慢沿着来路走去。
他的车就停在街口。
在简沫报了一个地点后,他立即掉转车头赶了过来。因为街道是禁行区,他只能把车停靠在一边,下车快步走过去。
意外地,便看见了站在黄杏树下,被街灯拉得老长老长的两道影子,恍如紧密相贴。
有风吹过,扬起的花瓣在他们的身畔氤氲成一个黄色的光圈。绝美的画面,轻轻抖动着夏夜独有的素静与美好,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驻步吧。
他站在不远处的树旁看着他们,看着简沫转身,看着柳逸曦黯然神伤地离开,看着简沫哭泣时簌簌颤抖的双肩,然后在她哭得筋疲力尽的一刻,及时接住了她。
平稳的步伐仍然不可避免地带动了上身的颠簸,简沫蜷缩在他怀里,只觉得意识渐渐陷入了昏沉。微醺醉浓的花香夹杂着碎钻般的灯光渗入眼睫,夜凉如水,却不知道,到底最后碎的又是谁人的心?
安辰御将简沫安置在副驾座,她身子一歪,便瞌上双眸倚靠着座椅睡了。
柔软的呼吸被窗外的风轻易打散,安辰御侧头看了窗边的人儿一眼,卸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灯光漫射进来,刚好落在他清决的下巴上,冷毅的线条悠忽之间突然变得愈发的阴晴不定。
汽车在霓虹璀璨的马路上缓缓而行。
简沫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抬手揉了揉眼睛,外套滑将下来,她急忙拾起,再抬头看时,视线堪堪落在倚着车头而立的那道背影。
挺拔而寂寞的身影。
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久到仿佛连时间也凝滞了流转。飒飒晚风撩动着他的衣角,而他依然石化般站在那儿,许久也不曾转换动作。地上满是散落的烟蒂。
微光从东方冉冉升起。
简沫一直没有下车。
她坐在车内,手肘撑着窗棂,各种情绪涌上来,似是欣赏又似是惆怅地看着光亮缓缓地漫过他的双肩,然后莫明平静,到了最后索性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地看着,无端的,便感觉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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