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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国藩遭佣人开除 (第1/2页)

    爷爷和奶奶坐在客房的太师椅上,正笑眯眯地听国葆念信。老人家还时不时地插上几句。“怎么,你大哥不在棉花胡同住了?”

    国葆解释说:“是,已经搬家一个月了。大哥说,以后寄信就按这个地址。”

    爷爷挥了挥手:“说说,往下说。”

    国葆看着信道:“大哥说,已将艮峰兄的日课抄了三页,寄给弟弟们学习。”国葆念着念着突然停住了,爷爷催促着:“往下念啊?”

    国葆说:“大哥原文是这样写的,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每日一念一事,皆写之于册,以便触目克治,亦写楷书。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亦有日课册。树堂极为虚心,爱我如兄弟,敬我如师,将来必有所成。余向来有无恒之弊,自此写日课本子起,可保终身有恒矣。盖明师益友,重重夹持,能进不能退也。”

    念到此,国葆和壮芽惭愧地对视了一下。爷爷盯着国葆的脸:“没了?”

    “有,下面是大哥为自己制定的日课十二条。”

    爷爷说:“念。”

    国葆念道:“一、主敬:整齐严肃,无时不惧。无事时心在腔子里,应事时专一不杂。清明在躬,如日之升;二、静坐:每日不拘何时,静坐四刻,正位凝命,如鼎之镇;三、早起:黎明即起,醒后不沾恋;四、读书不二:一书未完,不看他书;五、读史:念二十三史,每日圈点十页,虽有事不间断;六、谨言:刻刻留心,第一工夫;七、养气:气藏丹田,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八、保身:节劳,节欲,节饮食;......”

    国葆念到此,曾麟书和江氏匆匆进了客房。“国藩和国荃来信了,国葆正念给我听呢。”爷爷说。

    曾麟书道:“爹,信晚会我给您接着念。”曾麟书转身对国葆和壮芽二人道,“你们两个先回自己屋,看大哥给你们说了什么,我和爷爷有点事。”

    国葆应声将信放在桌上,拿着国藩给自己的信和壮芽出了屋。

    曾麟书夫妇坐下,曾麟书对爷爷道:“爹,我找到善化姓黄的那对兄弟了。”

    爷爷眉毛一扬:“消息可靠吗?”

    “准确无误。他兄弟俩,是去年庚子科同榜进士,哥哥叫黄兆麟,弟弟叫黄倬。”

    爷爷捋着胡须:“哈,这黄家可中了大彩了!一对兄弟同年中榜。”

    曾麟书说:“我对他们说明来意后,他们说知道我们,也知道国藩,就是不曾与国藩见面。去年他们中了榜便告假返乡了,二人过完年就要回京。他们现在是庶吉士,后年散馆后才分派呢。”

    江氏补充道:“人家孩子比咱国藩晚一届,和国藩同在翰林院,就是还没照上面呢。”

    爷爷点了点头:“嗯嗯,我明白。”

    曾麟书说:“哈,见了面,一家人挺亲热的,没等我开口,便主动说,有什么要捎带的,他们可以帮着带去。”

    奶奶乐呵道:“哎哟,这可是遇上贵人啦!但凡能给孩子们带些东西过去,帮补帮补他们,也好让孩子在外面少作些难。”

    曾麟书说:“国藩来信,不是想再要些土布和泡菜嘛?正好,让黄氏兄弟给带过去些。”

    爷爷说:“今年家里腌的腊肉一口都还没吃呢,全给国藩带去。”

    江氏打断道:“爹,人家进京自己也要带东西的,带多了不合适吧?”

    爷爷说:“那就,我们自己花钱雇车,一辆车能装多少就带多少,麻烦他们路上给照看着就好。”

    曾麟书点头称赞道:“嗯,爹的主意不错。那好,我这就去准备,初二,我连车带东西一起送到善化。倘若不出意外,两月后,国藩他们就可收到。”

    江氏对丈夫道:“让黄氏兄弟带东西的事,你提前给国藩写个信。”

    曾麟书说:“这个我自然会写。还要带什么衣服之类的,你和秀娟准备准备吧。”

    江氏说:“上次托陈玉林带的小孩子衣服,够他们穿几年的。秉钰和国藩国荃的衣服倒是刚刚做好几件。别管了,不耽误你初二去善化。”

    爷爷迫不及待地对儿子道:“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下,快帮我把国藩的信念完。”

    曾麟书拿起信:“哈,刚才国葆给您念到哪了。”

    爷爷说:“刚刚听完国藩给自己定的日课。”

    “哦,国藩说,现在,吴子序的两个弟弟,也跟着国荃一起让国藩给授受学业,国藩说,权当自己备课了。因为,再两年翰詹大考就要到了。另外说,两个孩子身体都好,准备在三月间种牛痘,牛痘局是广东京官出资所设,是积德的,不收钱。”

    爷爷问:“就这些?没了?”

    “有,国藩说,每次国潢和国华回信,字总是太少。他希望将左邻右舍,同村的事都告诉他,告诉得越详细越好,他很挂念乡邻。”

    爷爷听得不满足,爷爷道:“信给我自己看吧,让你们念,总是挑拣着说,没听完呢,你们就说完了。忙你们的去,我自己看。”

    曾麟书和夫人对视默然一笑。江氏说:“爹,是您两年不见孙子,总想听他多说说。国藩也是,总嫌家里写信不够长,嫌说得太少。唉,等咱家境好些,说什么也要送您去京城看看他们。省得他来封信,您能读半个月...”

    江氏说着,自己也控制不住眼泪,她捂着嘴,摆了摆手疾步出了屋。爷爷知道江氏见信思子,沙哑着嗓子对儿子道:“赶紧给国藩准备东西去吧,信留给我慢慢看。”

    江氏来到厨房,一边用围裙擦泪,一边对秀娟道:“在家时,我从未舍得用过他,他只会读书。现在,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还有那么多应酬,全压在他一人身上,您说,我在家能不替他为难。”

    赵婶劝说道:“夫人在家,手一刻也没停过,不都在为少爷做事?等少爷立住脚了,会带孩子回家看您的。”

    江氏一声长叹:“他现在拖家带口的,哪会有钱回家。只要他们一家在京城过得好,不作难,我就阿弥陀佛了!”

    赵婶跟着抹泪道:“晚几年,少爷升了官,俸禄不就多了?无论家里去看他,还是少爷回来,总是有盼头的。”

    江氏深深舒了口气:“但愿吧,谁知是哪一天呢?”

    ............

    国藩正在聚精会神地习字,秉钰手拿封信和几根红绳轻轻进了门,国藩浑然不觉依然在写字,秉钰原地站着观其举动。国藩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拿起用嘴吹着墨迹,回神一看,见秉钰站在外间,忙将写好的一叠字收起来:“干嘛神秘兮兮的,进来也不说话。”

    秉钰走上前道:“怕打搅到你。”

    国藩淡然一笑:“哈,傻丫头!说吧,何事。”秉钰将握着的红绳放在桌上,国藩抿嘴一笑,“不会吧,夫人?你真这么做啊?”

    “你数数有几根。”

    国藩忍住笑:“还用数,这不四根嘛。”

    秉钰说:“你立的规矩,让我给你挂信号,我挂了四天你竟然没有看到?”

    曾国藩说:“哎哟,你,这不都是说笑的嘛。你还,还真的挂啊?”

    “曾大人,你可是国家官员,怎么可以随便食言?你说的,想你就挂根红绳,你一天不来,我就加一根。”

    国藩羞涩一笑:“对不起夫人,我真的没有看到。”

    秉钰说:“你看不到,我送你眼上,总算看到了?”

    曾国藩苦笑地摇了摇头:“秉钰,咱们静儿才刚刚三个月,你说,如果我们...又那个,啊,我是说,会不会又有了孩子?你刚刚生了孩子,身体还没复原。”

    秉钰闷头一笑:“你以为我挂信号,就为那点事?”

    “那你,这,不是用暗号呼唤我嘛?”

    秉钰将一封信放在书桌上,国藩见是家书:“哎哟,你也太会搞笑了吧?家里来信,放我书房就好了,你拿信号和我胡乱什么。”

    秉钰郑重道:“这封信,我认为很有必要和你交流一下,不是放你书房就了事的。”

    “信上说了什么?”

    “自己看。”

    国藩展开信浏览着:“哦,国潢要和汪家小姐成亲了...嗯,国芝流产了?”

    秉钰说:“四弟信上说,国芝自嫁到婆家,便不守家规。早上赖床该起不起,每日,都是婆婆端吃端喝伺候着。这次意外流产,更是像多大功臣似的,搞得婆家将她当神供着,希望你写信劝说劝说。”

    曾国藩沉着脸:“这鬼丫头,怎可如此不守妇道!这不在自我作践折自己福寿嘛?”

    秉钰说:“国芝妹妹一向与我很好,可再怎么说,我是嫂子,你是亲大哥。人家兴许是看你脸面,才这么宠她。解铃还须系铃人,请你写信劝告她改过。”

    曾国藩说:“我即刻写信警告她。在娘家,哥哥怎么宠着都行,到了婆家必须听从婆家家规。”

    秉钰说:“信你晚上写,现在去九弟屋看望一下。我看他好了许多,正在屋背书呢,你再去给他点鼓励。”

    “嗯,我现在就去。”

    秉钰说:“别急着走,话还没说完呢。明天就三十了,记得晚上将压岁红包给王婶他们几个。自己人都好对付,请的人不能缺了这个礼。”

    “放心,我记着呢。啊对,我让你做的那件棉袍,你给我包好,等下我去会馆要带给大爷。”

    “走时到卧室拿吧,还有那顶棉帽,前天就准备好了。”

    ............

    国荃趴在床头在背诵《哀江南赋》:“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盗移国,金陵瓦解。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销,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天道周星,物极不反。傅燮之但悲身世,无处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昔桓君山之志事,杜元凯之平生,并有着书,咸能自序。”

    国藩敲了敲掩着的门,便跨步进屋:一进门便说:“哈,《哀江南赋》!门外就听到了。”

    国荃见国藩进屋,准备下床,被国藩阻止:“哎,躺着躺着,自己家里何必拘束。”

    “大哥,《哀江南赋》全文,我基本能背得下来。”

    曾国藩打趣道:“我就说嘛,你比大哥聪明。”

    国荃瞅着大哥:“大哥,我想坐起来和你说话。”

    “能行吗?”

    “能行。”

    国藩搂着国荃的身子:“好,大哥把这头小犟驴扶起来!哎哟,你还是有点肉哈。”

    国荃坐靠在床头朝国藩乜了一眼,低头一笑。

    “看着大哥偷笑什么?”国藩问。

    国荃说:“大哥,我从马上摔下,一直等着大哥骂呢,你怎么忍了这么久?”

    曾国藩说:“大哥为什么要骂你?两三个月的功夫,你竟能像骑手一样,在马背上跃马换马,大哥为你喝彩尚来不及,怎会骂你?”

    “我已不是四岁时的九弟了,大哥别再哄我。”

    曾国藩莞尔一笑:“你在大哥眼中,永远是四岁时的九弟,即使你长再大,哥也是这么待你的。”

    “大哥为何不责备我不顾危险,为何不骂我不想后果?我都等了好几天,等得自己都想骂自己。”

    曾国藩说:“瞧,你将危险和后果论述得如此明了,足以证明你有风险意识。还须我来教导?九弟,你和嫂子说的一句话,她告诉我了,我感觉很有道理。”

    国荃淡淡一笑:“我都记不得和嫂子说过什么。”

    “你和嫂子说,没有跌倒,就没有站起来的时候。你这个跌倒与站起来的寓意,耐人寻味。就凭这句话,我认为我九弟真的是长大了。大哥希望你今后,无论因什么跌倒,都要勇敢地站起来。”

    国荃不好意思道:“我的思路总是差大哥半步。”

    国藩笑道:“过完年,我将三十一岁,九弟也别将大哥想成永远是三十岁的大哥。”

    国荃说:“大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佩服你了。”

    “大哥也佩服很多人,值得敬佩的,恰恰是自己所没有的。”

    国荃道:“我想说的话又被大哥说了。”

    曾国藩说:“二十三史全套书,已被大哥圈了几个遍,至今,我还在回过头重读。要知道,京城这地方,一天不读书,随时会被人赶超过去。”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

    “九弟,我们日子虽然拮据,可该有的书大哥都有,你随时可以拿来读。但有一点,一本书不读完不读熟,不要胡乱翻阅别的。”

    “我知道,大哥告诉过我。”

    “好吧,你先躺着歇息,也可在床上读书背书。我去会馆一趟,就要过年了,我去那里安排一下。”

    “那您早点回来。”国藩对国荃点了点头,回身走出了房。

    ............

    门房大爷正盘着腿,拿着针线缝棉帽上的带子,国藩从窗口探头道:“大爷。”大爷抬头一看:“哎哟,涤生啊!不说年三十才过来嘛?”

    国藩推门进来,他将包有棉袍和棉帽的包裹递给大爷:“我明天上午还会来,今天,是特意给大爷送棉袍的。”

    大爷看着国藩手上的包裹,不知说什么好:“涤生,这这,您这是...哪来的棉袍啊。”

    国藩将包裹打开:“大爷,我在这住的时候,就看您穿着这身棉袍。现在,我内人来了,就让她给大爷做身新的,您也该换换新了。”

    “这这...你让大爷说什么好呢!哎哟,这辈子,除了爹娘,谁还这么体恤过我?我这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让你这么待我……”

    “大爷,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您不一直把我当孩子嘛?来,快穿上试试合适不,不合适,我即刻拿回去修改,不耽误您过年穿新衣。”

    门房激动得不知所措,一边流泪,一边将旧棉袍脱下穿上新的:“哎哟,你瞧,这哪哪都合身,真是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做这么厚实,就是屋里不生火,也不会冻着。”国藩又将棉帽戴在大爷头上:“棉帽,是家里佣人帮着做的。”

    大爷说:“呵,经您这么一打扮,大爷快成新郎官了!哎哟,我这是哪辈子的福哦!跟做梦似的。”

    曾国藩欢喜道:“大爷,新棉袍就穿着别脱了,今天二十九,已经算新年了,我去招呼员工,先把咱院内的春联、门对都贴上。”

    “我随你去,我随你去。”国藩和大爷走到院里,几个伙计正在打扫门窗,大爷对众人道:“喂,我说,你们几个,灯笼不都擦洗干净了吗?来吧,正好总管过来,大家一起把灯笼挂上,然后,把院内的春联和对子也都粘贴上。大门外的明天再贴。”

    众人纷纷将灯笼春联拿出,和国藩一起挨个地张贴起来。一位员工拎着挂爆竹问国藩:“曾大人,要不要先在院里放挂爆竹,驱驱晦气?”

    国藩呵呵一笑:“好主意!放,放三挂!”

    众人贴的贴,挂的挂,三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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