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在吗?”方若愚急切地问
“我们都在找她哪。”万春妮茫然地四下扫视着,“刚才还在。”
此时此刻,剧院外的仓库里,与方若愚接头的那名小特务正费劲地搬着箱子。他自诩为党国精英,是能奋战在最危险的战斗一线的无畏勇士,可眼下却像个给地主家干活的短工。仓库门忽然敞开,小特务以为是方若愚回来了,擦了擦汗,正要向他抱怨,却忽地怔住了。
进来的居然是袁飞燕
“你好,这个汽车,谁开来的?”袁飞燕指着仓库内停放的吉普。
“你是谁?”小特务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袁飞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人哪?”
“他,他出去办点事儿。”小特务抓了抓后脑勺,一时之间也看不太清楚来者的路数。
袁飞燕眼角余光看见了车座上零星散落的通用券,默默记下了小特务的模样,转身便要往外走。忽然间,黑暗中升起了一堵高墙,拦住了袁飞燕的去路。袁飞燕惊慌地抬头望去,竟然是万德福。
“万叔?”袁飞燕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万德福走进仓库扫视了一圈:“公安局有任务。”
“你看见春妮了?”袁飞燕问。
“春妮?她在哪?”万德福愣住了。
“在后台呀,她今天上台演戏。”
一旁的小特务茫然地看着二人,不明白他们怎么就如此自如地在自己面前唠起了家常,这分明应该是一项党国的绝密使命,可看起来今晚好像谁都能来这儿掺和一脚。
“你能把她叫出来吗?”万德福犹豫着问道。
“那不行,一会儿就要上台了。”袁飞燕摇头。
“那你怎么在这?”
袁飞燕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挠头的小特务,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爸……
“你爸怎么了?”
“我爸是特务!”她猛然提高了音调,“他车上,有通用券。”一指那个年轻人,“他也是国民党特务!万叔,快抓住他!”
小特务茫然地眨着眼睛,像是愣住了。
并没有人上前来逮捕他,反倒是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袁飞燕,此刻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万德福猛然捂住了袁飞燕的嘴,将她牢牢控制住,旋即朝小特务喊道:“我是大姨,快把通用券弄走!”
袁飞燕惊住了。
“怎么了?”仓库外传来麻苏苏的声音,一见被束缚在万德福手里的袁飞燕,也愣住了。
就在外面的形势越发紧张起来的时刻,溶洞大厅内的气氛居然莫名欢快起来。虎头热情地为高大霞斟酒,举杯相视一笑:“来,老姨,走一个。”
高大霞豪迈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角余光看向腕表,时针缓缓指向了七时二十分。高大霞焦急起来。
远远一个土匪跑来,声音跑在了人前头:“团长,炸弹来了!”
话音刚落,几个壮硕的土匪搬着木箱子走进来,后头还跟着胡子拉碴的瘦高个。高大霞不经意间向他看去,忽然怔住了。
居然是刘有为。
“轻点放,轻点。”刘有为吆喝着,大大咧咧地走进溶洞来,一抬头,看到坐在虎头对面的高大霞,也呆愣住了。
热闹的空气微微变得安静了一些,虎头左右打量着二人,眼神里流露着一丝狐疑:“怎么,二位还是老熟人哪?”
刘有为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然是老熟人了。”高大霞笑脸盈盈地接过话来,“我开洋行的时候,有为可是我的常客,只不过,他那时还把我当成麻掌柜,不过,他和大令的事,倒是我一手牵的红线,有为啊,你可还欠着我半拉猪头哪。”说着,她展颜一笑,轻轻拂了左边的头发,露出了一支翠绿色的耳坠。
刘有为眼睛一亮:“姐。”
“行,叫声姐就有了,我这当姐的就不挑你。”高大霞默默放下了头发,“对了,大令怀孕几个月了?早就显怀了吧?”
“嗯。”刘有为心事重重地点头。
“好好,这都当爸的人了。”高大霞展颜一笑,“有为可是相当了不起,他在建新公司的时候,可是立了大功。要不是被共产党发现了,他留在建新公司,可就是我们的一颗重型炮弹。”
虎头瞥了高大霞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刘有为:“这半天,光听老姨说了,刘有为,你也说说老姨吧。”
刘有为周身微微颤了颤,目光与高大霞对视,又触电般地躲开了:“老姨对我很关照。”
“那你还光愣着?不赶紧敬我一杯酒!”高大霞一拍酒杯。
刘有为连忙提着酒瓶走上前来,高大霞豪放地指向虎头:“先给汪团长倒。”
刘有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面前的高大霞全然不见了寻常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十足的匪气,好像天然就是这样的人。
刘有为转身为虎头倒酒,给三人依次斟满了酒杯后,又叮叮当当地碰在了一起。听着耳边高大霞豪放的笑声,刘有为忽然生出了一丝恍如隔世的错觉。
“汪团长,通用券怎么还不来?”底下又土匪不满地大喊。
一众土匪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汪团长,没有通用券,我们兄弟可没法干活!”
“汪团长,再不发钱我们可走人啦!”
虎头无奈地拍了拍巴掌:“各位兄弟,再等等,今天晚上,一定让大家拿到通用券!”
复州湾剧院内,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上演了。邢团长发现自己又在演出前弄丢了自己的台柱子,找遍了各处都不见踪影。他在心底暗暗起誓,下回演出一定要把袁飞燕牢牢捆在自己面前,一步也不能远离。
正是急得焦头烂额时,四散出去寻找袁飞燕的众人垂头丧气地聚了过来。邢团长的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人群后的万春妮脸上,看的万春妮心底没来由地发颤。打量了片刻,邢团长干脆几步上前,一把扯下了贴在万春妮脸上的那颗地主婆大痣,痛得万春妮“哎哟”叫了一声。
剧院外的仓库内,炸雷照亮了夜空。在小特务的帮助下,万德福、麻苏苏把袁飞燕塞进了方若愚的汽车后备箱。他们并没有伤害袁飞燕,只是牢牢捆上了她,并塞住了她的嘴,让她暂时不会向其他人暴露这里的位置。布置完一切后,万德福转头望向了小特务:“暗道在哪?
“后面。”小特务激动地站直了身子。
后备箱里,袁飞燕听着外边的动静,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哀鸣。
三人来到一片杂草丛前,合力搬开了零零散散的杂物,在墙根下找到了一处小洞。
大风卷地着杂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声。万德福朝洞里张望了一眼,隧道漆黑潮湿,延伸向不知远方的黑暗。
“你和老姨去见虎头,让他们来搬通用券!”万德福命令道。
“我先搬点去吧,洞里的兄弟们等着哪。”小特务急的抓耳挠腮。
“行。”万德福挥了挥手。
麻苏苏看着万德福:“你怎么办?”
“我盯着这边,别让共产党过去坏你们的好事!”
麻苏苏点了点头。小特务猴急地搬起两个箱子,连蹦带跳地钻进了洞里。
隧洞深处,土匪们正怒容满面地围住了虎头,酒会转眼有演变为内讧的趋。
“老大,不发钱,你让兄弟们哪来的力气拼命?”
“就是,我们可是为钱来的,只有钱才能壮胆!”
虎头亮着手里的印章:“兄弟们,印章在这,你们还怕什么?”
“光有印章顶个屁用,总不能盖在白纸上吧?”
“通用券,我们要通用券!”
一片混乱中,高大霞一把拽过了刘有为,掐着他的耳朵骂道:“你真好样的,给国民党特务造炸弹!”
刘有为疼得龇牙咧嘴:“姐,我一时糊涂,上了贼船,我对不起你。”
高大霞一把甩开了刘有为,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刘有为又急切地窜到了高大霞面前:“姐,你快说,大令和孩子怎么样了?”
“大令没事,在公安哪!”高大霞白了他一眼,“只要你戴罪立功,就能救你和大令,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立功,一定立功!”刘有为急忙立誓。他原本就对虎头毫无忠诚可言,何况现在虎头也没法拿大令来威胁他了。
“你快想办法出去,把特务要炸火车的事报告给公安局!”高大霞低声嘱咐。
“这能救大令吗?”
“你还废话!”
刘有为连忙点头,趁四下无人注意,快步走开了。不远处,土匪们的争吵仍在继续,高大霞看了看时间,八点的钟声很快要敲响了。
万春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大红袄子,披着雪白的假发,俨然是一副喜儿的打扮。可看了这么久的《白毛女》,万春妮几乎认准了,袁飞燕才是真正能将喜儿演活的人,可现在乍一下换成了自己,万春妮怎么看怎么不适应。
“不行,我演不了。”万春妮要脱下外套。
“救场如救火,春妮,你行的!”邢团长焦急地按住了万春妮,“我知道你跟飞燕唱过喜儿,她说你唱得好,不比她逊色,你就上场吧,我们会托着你。”
在邢团长急切而火热的目光注视下,万春妮脸上的惊恐之色越来越浓了。
方若愚在人群中没头苍蝇一般窜了许久了,面前无数人影闪过,却没有一张脸是袁飞燕。这个世界好像堆满了人,剧院里满是人,剧院外也满是人,海潮一般的人群来来往往,可是他们都不是袁飞燕。
袁飞燕只有一个,可方若愚把她弄丢了。
剧场里忽然传来开演的铃声,侧幕传来了报幕员饱含深情地介绍:“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下面,请欣赏由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集体创作的歌剧《白毛女》,演出单位,东北青年文工团二团!”
方若愚一下怔住了。
舞台灯光打开,红色大幕徐徐拉开。方若愚正从侧门冲进了剧场,急切地看向舞台,只见穿着花衣的“喜儿”捧着面盆出场,伫立在舞台中央,朝着观众环视了一眼,轻声唱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爸出门去躲账整七那个天,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
方若愚脸上的惊喜渐渐褪去,眼底现出了几分诧异。
舞台上的“喜儿”,正是万春妮。
文工团一众演员躲在侧幕,紧张地听着万春妮的开嗓,直到第一个唱段有惊无险地拿下之后,众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行。”杨白劳点了点头。
“该你上了。”邢团长一脚把把杨白劳踹上了舞台。
“我担心她后面拿不下来呀!”大春挠了挠后脑勺。
“顶一阵儿是一阵儿!”邢团长又一脚踹向大春,“快去给我找袁飞燕!”
此时的隧洞里,小特务“噗通”一声扔下了箱子,停在原地喘着粗气。自己那点小身板委实不适合干这样的粗活。麻苏苏回身看着他,小特务气喘吁吁地挥了挥手:“老姨,你先走吧,顺着左边的暗道,一直走就行。”
“好,辛苦了小兄弟,回头我让大姨嘉奖你。”
“谢谢老姨。”小特务擦了擦汗。
溶洞大厅内,众人的争吵渐趋白热化,有人从角落里抄起了木棒铁锹,只等着一言不合将它砸在什么人的脑袋顶上。嘈杂的人群中,虎头再没了早些时候的锐气,陪着笑脸作辑道:“各位兄弟,各位兄弟,听我说一句,我虎头用项上人头担保,钱一到,我双倍奉上!”
“拉倒吧,没有钱,说什么都是扯犊子!”有人大喊,人群立即附和起来。
“我虎头说话算数!”虎头大力拍着胸膛,“炸完火车,除了给钱,人人官升一级!”
“钱不到,你这还是扯犊子!”
“对,咱不跟他扯!”
“不给钱让白干活就是耍流氓!”
一众悍匪又七嘴八舌争吵起来。高大霞紧抱着双臂冷眼旁观,心底不由窃笑不已。待到刘有为出去报了信,这一山洞争吵不休的土匪很快便会尝到一锅端的滋味。
黑暗中,刘有为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来。前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有为忙关了手电,闪身躲在一块石头后边。脚步声渐近,手电光渐亮,刘有为盯着前方,跑来的竟然是气喘吁吁的麻苏苏。
刘有为心下大惊,麻苏苏的心狠手辣他是有所耳闻的。这个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姨,一会若是和洞里的冒牌老姨相遇,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刘有为想也不敢想。
“大霞姐,自求多福吧。”刘有为叹了叹气,转头朝洞口奔去了。
“弟兄们,弟兄们!”虎头大声喝止了众人的争吵,“我跟你们一样,也迫切希望拿到通用券,现在钱没到,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相信,只要我们把共产党的火车炸了,党国一定不会亏待我们!我们每个人的名字,一定会彪柄千古!”
“汪团长!”高大霞一声断喝,慢悠悠地来到众人面前,“都这时候了,咱们就不要再喊口号了,谁要再信什么彪柄千古的无能话,那才是真彪!”
虎头一下噎住了:“你……”
“我老姨就爱说真话。”高大霞朗声喝道,“印章我费劲八力带来了,大姨却不给咱们通用券,这不光是戏弄我,还把弟兄们都耍了,是不是呀!”
“是呀,老姨说得对,大姨做事不讲究,咱们能怎么办?”虎头抓了抓后脑勺,“弟兄们,再等等,再等等!”
“大姨就是耍我们!”土匪们渐渐反应过来。
“我这个人,从来向理不向人!”高大霞咧嘴一笑,“汪团长,大伙舍家撇业、提心吊胆大老远跑到这里图什么呀,不就是多分点钱嘛,大姨钱不拿来,这活儿咱们还有法干吗?”
“对,不见钱我们不干活!”
“大姨这是言而无信!”
“没钱我们就走人!”
虎头脸色一板,猛然掏出枪来:“谁都敢说走人,我虎头可翻脸不认人了!”掏出枪来。
“汪团长,你这是干什么?”高大霞扬了扬眉毛,“这件事是大姨做的不地道,你怎么还埋怨上弟兄们了?弟兄们,他就是想拿咱们的性命,为他自己在蒋委员长那里加官进爵!”
众土匪齐声附和起来:“老姨说得对!”“老姨公道!”
“老姨,你这是收买人心!挑拨是非!”虎头一对大眼瞪得溜圆,提着枪口对准了高大霞。
高大霞迎着虎头的枪口,面无惧色:“虎头,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一个女人豁上性命大老远给你来送印章,可不知道大姨没给你通用券,哄骗弟兄们干活吧?我现在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你就这么诬陷我?好,这事我不管了,你们爱咋地咋地吧!”说着,转头便要走。
“你站住!”虎头晃悠着手枪,冷冷地解开了保险,“我看你是要去给共产党报信!”
众土匪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高大霞。
高大霞立住脚步,冷笑着回过身来:“行啊虎头,刚才你还不过是诬陷我几句,这一会儿就变成栽赃啦!我看你才是共产党派来的内鬼,把大伙骗到这里,就是要把大家一锅端!”
众土匪的目光又转向了虎头,眼底现出了深深的狐疑。少顷,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拿住虎头”,一票悍匪一道扑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扣下了虎头的配枪,将他五花大绑。
“老姨,你这是妖言惑众!破坏党国的大计!”虎头惊恐地大吼。想来自己今天委实是大意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居然如此善于蛊惑人心。
“你这一套作派,根本不像是党国的老姨!你才是共党!”虎头竭力挣扎。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有如一阵冷风,席卷了整个大厅。四下微微安静了一些,高大霞随着众人循声看去,猛然惊住了。
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来者的面庞,竟然是麻苏苏。
“虎头,你说的没错。”麻苏苏缓缓步入大厅,冷冷地盯视着面前的高大霞,“她就是共党!”
高大霞感到心脏被人攥紧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虎头从土匪们手中挣脱开来,仰头瞪着麻苏苏:“你又是谁?”
“老姨!”麻苏苏朗声高喝。
这回换众人一起愣住了。
溶洞内,小特务歇够了,扛起箱子吃力地走来。黑暗中,刘有为远远看见了小特务手中的手电光亮,连忙侧身躲在了阴影下。
小特务晃晃悠悠地抱着箱子走来,忽然感到面前掠过了一道黑影。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块鹅卵石便迎着他的门面砸了下来。
高大霞和麻苏苏四目紧盯,众人将高大霞和麻苏苏围在中央,左右凝视着二人,脸上满是茫然之色。
“你胆子确实不小,还真的来了!”麻苏苏冷笑道。
“这是我们的地盘,我老姨有什么不敢来的?”高大霞趾高气昂地看着她,将傅家庄灌输的“气势压倒”精神贯彻到底,“倒是你这个高大霞,居然胆大包天,冒名顶替到我头上了,来人,把她抓起来!”
土匪们犹豫着要上前,麻苏苏忽然断喝一声:“谁敢!”
一圈精壮汉子在麻苏苏的呵斥下竟然一动也不敢动了。一直被绑着的虎头忽然大叫起来:“把我放开!”
土匪们不知所措地互相对视,高大霞借机卖了个顺水人情:“放开汪团长,刚才我们不过是话赶话,汪团长还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土匪们呆愣着没敢挪窝,高大霞干脆亲自上前解开了虎头身上的绳扣。虎头活动着肩膀,狐疑地看着高大霞。高大霞大力拍了拍虎头的肩膀,露出一个豪迈的大笑:“误会,刚才是误会,汪团长别见怪。”
“别以为你放了我,我就相信你!”虎头惊疑不定地后退了一步。
“对,不能相信她,她就是共产党!”麻苏苏大喊起来。
虎头不耐烦地提枪对准了麻苏苏:“你闭嘴!”
麻苏苏像是被刺了一下:“我才是真正的老姨!”
“你是假的!”高大霞喊道。
“你是假的!”麻苏苏针锋相对。
“别他娘争啦!”虎头捂着太阳穴,听得头痛欲裂,“你说你是老姨,她说她是老姨。你们两个,有一个必定是李鬼,有一个必定是李逵,到底谁是李逵谁是李鬼?总得有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吧?”
“这还用说?我要是假的,我能带着印章到狮子口找你汪团长吗?”高大霞向前踏了一步。
“印章是我从苏军警备司令部偷来的!”麻苏苏怒不可遏地大吼。
“你偷的?”高大霞冷笑,“你偷的怎么就跑到我手里来了?”
麻苏苏一时语塞:“你,你从我家里给偷走了!”
高大霞的神色变得越发从容:“从你家里偷走了?好,我偷走了准时准点去了狮子口,你怎么没去?”
“我,我受伤了,所以来晚了。”
“来晚了?你是来晚了吗?”高大霞抓住了麻苏苏瞬间的弱势,发起了猛烈进攻,“这里可是我们要搞‘龙兵过’的地方,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龙兵过’计划的?”
“大姨告诉我的,大姨跟我一块来的!”麻苏苏怒气冲冲地喊。
“大姨来了?”高大霞一惊,“大姨在哪?”
麻苏苏深深看了高大霞一眼,确认她的茫然并非伪装后,忽地狞笑起来:“大姨一会就到,他可是你高大霞的老朋友!”
高大霞心头微微颤了颤:“我看,你是在拿着大姨当挡箭牌,故意拖时间,想要破坏龙兵过!”
“对,大姨只是操控这次行动,根本不会过来!”虎头猛然反应过来,“你在撒谎!”
麻苏苏慌了:“大姨来了,真来啦!他叫人搬的通用券,马上就送过来啦!”
“别听她废话,绑啦!”高大霞冷声下令。
众土匪按住麻苏苏,正要上绑,麻苏苏忽然福至心灵,仰头发出 一声高喝:“等等,还有一个人,能证明我才是大姨!”
虎头一挥手,示意土匪先别堵麻苏苏的嘴:“谁?”
“刘有为,我把他送到你们这里来的,他在哪,快把他叫出来!”
高大霞听来却不由窃笑:“对对对,刘有为哪?确实应该把他找来,他一来就真相大白啦!”
众土匪四下打量,不见刘有为。
手电光晃动着,黑暗中传来沉重的喘气声。刘有为跑过了长长的溶洞,终于隐隐看见了出口的光亮。刘有为加快脚步,迎着洞口呼啸的大风,扑入复州城湿冷的夜幕下。
洞口外,正对着剧场仓库。万德福正要弯腰搬箱子,洞口里传出急促的脚步声。万德福下意识地掏枪回身,却见洞口里冲出的是气喘吁吁的刘有为。
万德福连忙收枪。刘有为一见万德福,双眼一亮:“老万,看见你太好了,赶紧,赶紧找解放军,找公安,特务要炸桥!炸火车!”
万德福默默迎上前去:“你别急有为,慢慢说。”
“再慢就来不及啦!”刘有为急得直跳脚,“哎呀我自己找吧,你个瘸子尽耽误事。”
下一刻,刘有为忽然怔住了。万德福侧身拦在刘有为面前,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刘有为愕然地低下头,一柄长长的匕首已然没入了他的小腹,一阵钻心的剧痛紧接着传来。
“我就是炸桥、炸火车的人。”万德福在他耳边轻声说,缓缓拔出了匕首。
腥红的血喷涌而出,刘有为大瞪着一对小眼,轰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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