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后备箱内,袁飞燕听着外面的动静,焦急而无奈地扭动着身子,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雷声渐渐止住了,天际却并未因此平静。随着一粒豆大的雨点砸落在黑色大地上,天空缓缓放开了闸门,密集而沉重的水珠自天穹坠落,将灯火通明的复州城掩映在白茫茫的雨幕下。
滂沱大雨中,吉普车飞驰而来,在剧院门前狠狠刹住。在最混乱的时刻,傅家庄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最终的战场。一名公安军官利落地迎了上来,撑开一柄巨大的黑伞:“李副政委,我是复州湾公安局局长闻旭。”
“你好闻旭同志。”李云光点了点头,“这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就差把剧场挖地三尺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进剧场看看吧。”傅家庄说。
一踏入剧场,流光溢彩的舞台跃入眼帘。舞台中央,只见喜儿和杨白劳正在欢快地唱着“贴门神”:“门神门神骑红马,贴在门上守住家。门神门神扛大刀,大鬼小鬼进不来!”
高守平远远听着喜儿的声音,惊喜地大喊起来:“春妮?喜儿是春妮!”
傅家庄和李云光一愣。
火光扭曲着,溅起点点星火,向着溶洞穹顶飘洒。燃烧的火炬下,麻苏苏已然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浑身竭力挣扎着。高大霞颇为不快地看着虎头,冷声说道:“汪团长,你还留着这个共党干什么?等着坏咱们的大事啊?”
麻苏苏气得直跺脚,奈何无计可施。虎头看也没看高大霞,独自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这个夜晚发生的事已然超出了他简单的理解能力。
“老子现在眼花心糊涂,不想评判。”虎头仰头喝酒,“等把共产党的大桥一炸,让大姨给你们断官司吧!”
“都这时候了,你还信大姨?”高大霞着急起来。
虎头看向麻苏苏,后者正挤眉弄眼地朝着洞口努嘴。虎头抓了抓后脑勺,随口喊来了两名手下:“你俩去暗道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送通用券了。”
手下应声跑去。麻苏苏激动地看着虎头,眼里渐渐盈了泪水。
高大霞不由紧张起来。
白色的雨幕隔绝了仓库以外的世界。万德福大汗淋漓地往洞口搬着通用券,忽然警惕地竖起了耳朵。仓库大门被撞开,狂风骤雨自那里席卷而入。满身潮意的方若愚立在门下,拍了拍衣摆下的水珠。黑暗中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方若愚猛然意识到仓库里不只有他一个人。他贴在墙壁,沿着吉普车缓步移动,猛然抽出了手枪。
“万,万科长?”方若愚忽然怔住了,握着枪的手也微微颤了颤。
“方先生。”万德福平静地说道,“不对,老姨夫,别冲动。”
“你叫我什么?”方若愚心下大骇。
万德福笑了:“老姨夫,别紧张,我是大姨。”
惊雷炸响,将仓库照亮。方若愚神色愕然,旋即又强压下来。两人默默对峙,各自揣测着对方的来意,谁也不肯先放松警惕。
“你们把我女儿怎么样了?”方若愚冷冷问道。
“我也刚到,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方万德福诚回答。
方若愚却全然不相信万德福的说辞。身为老姨的麻苏苏已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袁飞燕要挟自己,作为最大幕后黑手的大姨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方若愚不由火冒三丈,疾步上前狠狠拽着了万德福衣领:“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老姨夫,你冷静点!”万德福剧烈干咳起来,“你的女儿不见了,我的女儿我现在也没见到!”
“春妮现在在台上演喜儿,可飞燕没有了!”方若愚双眼布满了血丝,“你们把她怎么样啦!”眼里涌出泪水。
万德福忽地怔住了,目光下意识朝仓库外探去。黑色的雨夜下,文工团演出的歌声隐约飘来。
“放心吧,他们知道飞燕是你女儿,不会怎么样的,顶多是失踪一会儿。”万德福淡淡说道,“只要‘龙兵过’大获成功,你我就能带着我们各自的心肝宝贝远走高飞!”
方若愚半信半疑地瞪着他:“‘龙兵过’是什么东西?”
“你别留在这里了。”万德福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方若愚的询问,反身指了指身后乱草丛生的暗道,“顺着这个暗道,去找虎头和老姨。”
“麻苏苏也在这里?”方若愚一怔。
“她去见虎头了,你快去吧!”
“那飞燕也在那里?”方若愚兴奋起来。
“也许吧。”万德福耸了耸肩。
方若愚撇下了大姨,不假思索地朝着洞口跑去。在钻进暗道的前一刻,他又忽然回头大喊:“傅家庄和高守平他们也来啦!”
万德福脸色一变,眼底渐渐染上了一层阴翳。
后备箱里,反复挣扎无果的袁飞燕听着方若愚的脚步渐渐远去,绝望地落下了泪水。
掌声如雷,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幕徐徐闭合,万春妮红着脸跑下舞台。邢团长第一时间上前为她加油鼓劲:“春妮,演得不错,唱得也不错,加油呀!”
“我都紧张死了。”万春妮心有余悸地喘气,“飞燕还没找到?”
邢团长绝望地摇头。
万春妮清了清发涩的嗓子:“团长,我怕后面的戏扛不下来。”
邢团长心底油然而生一阵强烈的无助:“没事的,你没事的。”
下一场即将开始,万春妮脸色一变,匆匆赶去补妆了。
“团长,春妮的嗓子有点劈呀!”大春小声嘀咕。
“废话,你当我没听出来?”邢团长狠狠瞪着大春,“劈也得上,现在除了她,谁还能唱喜儿?”
舞台下,趁着转场间隙,众人纷纷向着李云光汇聚过来。
“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爆炸物。”高守平汇报道。
李云光眉头紧锁:“这个龙兵过,到底是什么?”
“难道敌人的目标不是剧场?”傅家庄忽然说。
“那还会是什么?”李云光看着傅家庄,两人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一张剧场地形图在方桌上徐徐展开。众人围聚在地图旁,竭力思考着敌人可能发起袭击的方向和方式,提出了无数种可能,却仍无法合理解释“龙兵过”所代表的含义。
“看不出问题。”望着图纸上的错综复杂的线,傅家庄感到头痛欲裂。
李云光紧紧盯视着地图上的一处区域,忽然抬头看向闻旭:“闻旭同志,能找一张复州湾全貌的地图吧?”
“可以。”闻旭点点头,匆匆奔出了门去。
万春妮补好妆,从化妆间推门而出。所有人都汇聚在侧幕,化妆间四下空空荡荡,静得有些瘆人。近处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一深一浅向着自己靠近,还带着滴答的水声,犹如鬼魅潜行。
万春妮心底一颤,慌忙闪身躲在门后,等着黑影逐渐逼近,挥起化妆瓶猛然朝着黑影砸去。
“爸?”她忽然怔住了,高举的双手愣在了半空,“你怎么来了?”
阴影下走来的男人正是万德福。他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雨夜中奔行而来。他四下环视一圈,一把拉住了万春妮,掌心冰凉:“走,赶紧跟爸走!”
万春妮茫然无措地顿住身子:“爸,我不能走,我还得演喜儿哪!”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万德福急促地说道。
“为什么?”
万德福背身对着万春妮,嘶声说道:“我也不瞒你了,我是党国的人。”
万春妮大骇,下意识要从万德福手里挣扎出来:“你是特务!”
“我更是你爸!”万德福一掌朝着万春妮的脖子后拍去,万春妮应声倒地。
“什么?”邢团长震惊地长大了嘴,心想这回文工团的事业大概要葬送在复州城了。
“春妮也没有了!”大春绝望地重复道,“这戏还怎么演?”
邢团长脸色铁青:“文工团这脸可算是丢到复州湾了!”
“怎么办呀团长?没有喜儿,这‘太阳出来了’还怎么演哪!”
“中场休息!”邢团长怒气冲冲地挥手。
“这都快演完了还能叫中场休息吗?”
邢团长气得眼前发黑:“不休息怎么办,我能唱喜儿吗?”
“休、休、休!”大春无奈地跑开,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休多长时间?”
“找到喜儿算!”邢团长咬着牙喊。
大雨如注,隔着厚厚的石壁也能隐约听见雨点的声音。溶洞内渐渐滴落下了雨点来,麻苏苏与高大霞同时向着洞口张望,脸上的神色却是截然相反。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只见两名土匪气喘吁吁地窜到了火光下,各自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箱。麻苏苏一见,两眼射出精光,脸上的神色近乎喜极而泣。高大霞脸上现出一丝慌乱,连忙佯装干咳来掩饰。
“什么?”虎头目光炯炯地奔上前来,“是通用券?”
麻苏苏兴奋地点着头,眼底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一众土匪来了精神,纷纷聚拢上来。虎头顺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斧头,手起刀落劈开箱子,露出里面大沓的通用券,土匪们惊呼一声,涌上来哄抢起来。
“别抢,别抢,人人有份!”虎头仰头大笑,“通用券来了,印章也在我们手上,‘龙兵过’一成功,咱们就分钱!吃肉!喝酒!找女人!”
“分钱!吃肉!喝酒!找女人!”土匪们兴奋地回应。
麻苏苏看向高大霞,眼里充满着得意。溶洞内外立时变得忙碌起来。土匪们排成了长队,依次向外传递着成捆的炸药。炸药流水一般穿过溶洞,来到了另一侧出口出。出口外,漫天的大雨已然渐渐止息,一座横亘河流两岸的大桥接天连碧。土匪们齐力工作着,炸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满了大桥下的架子。
高大霞不由焦急起来。虎头满意地看着手下们的工作,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看高大霞,又看了看还在绑着的麻苏苏。后者焦急地冲着虎头点着头,虎头喊了一声:“松绑!”
“汪团长,干什么呀这是?”高大霞抗议起来。
虎头不为所动,示意手下继续松绑。土匪拿下了麻苏苏嘴里的抹布,又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麻苏苏终于得了解脱,活动着肩膀,冷笑着看向了高大霞:“高大霞,这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高大霞提高嗓门顶了回去:“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就是老姨,她就是共产党!”
“高大霞,咱能不喊吗?”麻苏苏看出了高大霞的色厉内茬,“你说你是老姨,来,你给我说说,你这个老姨都干过什么跟共产党作对的事。”
“我,我做得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天上的星星你能数过来呀?”
“先别管天上的事,就说地下的,就说你,你要是能说出一件来,我这个真老姨,就把名号让给你。”麻苏苏朝着高大霞挥手示意,“这不算不讲理吧?”
“说一件?这还用说吗?汪团长手上的印章就是我拿来了,没有我的印章,这些通用券就是废纸!”
“这个不算,有本事你再说一件!”
“你看你,说个话都吐噜反仗,刚才还说我说一件就够了,屁大个工夫儿,又反卦啦。”高大霞拖延着时间。
“那就再说一件。”虎头忽然喝道。
“这是什么道理?我再说一件,她又让我说第三件,这还有完没完了?汪团长,你可别上她的当,她这是想跟你拖延时间,等着共产党来救她哪!”
“你说不出来就承认你是共产党,别在这血口喷人,让我瞧不起你高大霞!”麻苏苏冷眼看着她。
高大霞刚要反驳,虎头眼里忽然现出一丝杀意:“那你就说最后一件!”
“我……”高大霞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迟疑。
麻苏苏狞笑:“她说不出来!因为她就是共产党!”
虎头不紧不慢地掏出枪来,对准了高大霞。麻苏苏等着从高大霞眼里看出绝望的神色,可她却失望了,因为高大霞忽然低声笑了笑,方才的慌乱在这一刻从脸上一扫而空。
“我本来真是不愿在这摆我的功劳,现在看来,不摆都不行了。那行,我就不要个脸,夸夸我干过的小事。”
“你说的事别太小,帮共产党抓个蚊子拍个苍蝇的事,就不用说了。”麻苏苏揶揄道。
一众土匪哄笑起来。
高大霞也跟着一同微笑:“我这个小事,各位没准儿还真都知道。”
“什么事?”虎头来了兴趣。
高大霞忽然皱着眉大喊起来:“我的包哪去了?汪团长不会给我扔了吧?”
虎头朝手下示意了一下,一名土匪甩出了高大霞的绅包。高大霞伸手在包里探了探,忽地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
“各位,共产党在大连印刷《共产党宣传》和《毛泽东选集》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高大霞大声问。
“知道,我们的人在仓库放了一把火,把共产党的书烧了不少,这事儿都上了报纸。”虎头点点头。
“对,这个事,就是我跟老姨夫干的!”高大霞大笑起来。
人群中有记性好的土匪拍了拍脑袋:“对对对,当时报纸上说是有个女的放的火,那就是你?”
“我还说上面有我哪!”另一名土匪不屑地撇嘴。
高大霞笑而不语,从包里抽出了一张报纸,向着众人展落开来:“看清楚了,这上面的人是谁。”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向报纸,虎头盯着照片疑惑道:“这是个男的,戴着大红花。”
“这,这还有!”高大霞指着后面自己露的小人头,“这是不是我?”
虎头和众土匪反复对比着照片,若有所思地点头。高大霞嘴角露出了笑意。
这是她与傅家庄共同商讨出来的自保对策,倘若面对敌人突如其来的怀疑,这桩在当时令高大霞极为难堪的往事,在此刻会成为一张最管用的保命符。
“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说我是码头放火案的纵火犯,我要不是老姨,我能去放火?”高大霞得意地望着众人。
在场众人唯有麻苏苏了解其中前因后果,眼见高大霞竟无耻至此不由怒从中来:“报纸上的话还能信?除了日期,全是假的!”
高大霞却全然不在意麻苏苏能喷火的目光,朗声向众人宣布道:“在大连给共产党拆台的好多事,都是我和老姨夫干的。”
“放屁,老姨夫是我的人!”麻苏苏怒不可遏地大喊。
“够了,都别吵了!”人群后的虎头忽然怒喝了一声,“还是用一个简洁明了的办法吧!”
下一刻,麻苏苏和高大霞居然在虎头的指挥下一块被五花大绑起来。大概这就是虎头所谓“简洁明了”的判断方式,想来虎头的脑回路真是笔直不带拐弯的了。
“虎头,你就是个混蛋!”两人异口同声地大骂起来。
“都闭嘴!”虎头提枪指着二人,“既然我分不清你们俩谁是李逵,谁是李鬼,那就都一块去见阎王吧!”
高大霞和麻苏苏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汪团长,你要冤枉死我啊!”高大霞委屈地嚷嚷起来。
“高大霞,你真能血口喷人呀!”麻苏苏听着气不打一处来,“汪团长,你冤枉的人是我呀!”
“你俩还是省点力气,去阎王那里争个明白吧。”虎头的枪口不紧不慢地对准高大霞,“你先来了一步,你就先上路吧!”
高大霞盯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高大霞!”近处传来一声断喝,一个熟悉的人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洞口,一脸的惊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若愚居然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有如神兵天降。
“老姨夫!”麻苏苏眼睛一亮,近乎是脱口而出。
高大霞一下子呆愣住了,心底似有惊雷炸响,又忽然有种受到欺骗的愤怒——方若愚果然是中统特务,亏得自己还几度怀疑是不是冤枉了人。
虎头的枪口落下,斜眼看向了方若愚:“你是老姨夫?好眼熟呀!”
“当然眼熟了,你再看看报纸,他就是老姨夫,千真万确的老姨夫!”麻苏苏激动起来。
一名手下抓起报纸瞧了两眼,又急忙递给了虎头。虎头定睛一看,报纸上的人正是戴着大红花的方若愚。
“小方呀,你来的太好了,要不然,我真得叫高大霞给冤枉死了呀。”麻苏苏不禁流下了委屈的泪水,“小方,快,快给我做个证,快告诉汪团长,谁是真老姨!”
“你这个老姨夫厉害呀,都戴上共产党的大红花了。”虎头方下了报纸,警惕地打量着方若愚。
“汪团长,通用券我都给你带来了,飞燕呢?飞燕在哪?”方若愚大声问道,看也没看麻苏苏。麻苏苏一怔,笑容渐渐凝在了脸上。
“飞什么燕?”虎头脸上现出几分困惑,“这洞里飞也是飞蝙蝠,哪能飞来燕子?”
“我是说你们有没有抓我的女儿,她叫袁飞燕!”方若愚不耐烦道。
虎头诧异地摆了摆手:“我们没抓人,要抓,也就抓来个老姨。”说着伸手一指五花大绑的二人,“她们俩都说自己是老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你这个老姨夫最有发言权。”
方若愚一怔,目光落在了高大霞身上:“飞燕真不在?”
“不在。”高大霞摇头。
方若愚这才松了口气。
“小方,你怎么问她不问我呀?”麻苏苏着急起来。
方若愚满是厌恶地看了麻苏苏一眼:“你还有真话吗?”
“你,小方呀,咱们俩的误解太多了,你不能记恨我,这可都是为了党国大业呀!”
“行了,别罗嗦了!”虎头晃着手里的手枪,“老姨夫,你快说,她们到底谁是假老姨!”
方若愚抬头看向两人,抿着嘴一言不发。
“小方,你快说话呀!”麻苏苏不由催促。
方若愚的视线默默转向高大霞,虎头的枪口也随之对准了她。
“开枪呀汪团长,她是假老姨,小方都指认她了,你还犹豫什么!”麻苏苏大喊。
高大霞深深看了方若愚一眼,眼底透着无尽的失望:“挽霞子,你我楼上楼下住着,我算瞎了眼。”
虎头听来不由一愣:“啊?你们俩还楼上楼下住着?这么说,假老姨是你了?”枪口又移向了麻苏苏。
麻苏苏慌乱起来:“他俩就是住在一起,不对,不是住在一起。”
“是住在一起。”方若愚忽然抬起了头来。
这话犹如使麻苏苏迎了一记当头棒喝:“小方,你,你,你无耻!”
高大霞还没回过味来,只觉得受到了方若愚莫名的侮辱,忿忿喊道:“挽霞子,你住楼上,我住楼下,能叫一起吗?你再满嘴跑火车,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方若愚狠狠瞪着高大霞:“你闭嘴!”
麻苏苏的心情立时经历了从大落到大起,语气介乎兴奋与癫狂之间:“小方,你表现的很好,你再也不用受她的气了,你快说,她就是假老姨!快说呀我的小方,我都好急出猴儿疮来啦!”
虎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方若愚,一面将枪口对准了高大霞。
空地上的方若愚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胸膛。这个时候按胸膛做什么,没人清楚,也没人了解此刻他内心所想。寂静像是持续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却又好像只是经历了短短一瞬。方若愚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高大霞,朗声说道:“这个,是真的。”
高大霞与麻苏苏同时惊住了。
虎头的枪口急转,对准麻苏苏:“老姨夫认下老姨了,说到天边,都不冤枉你吧?”
麻苏苏脸孔扭曲,眼里喷射着怒火:“方、若、愚!”她死死盯住方若愚,狰狞的面孔惭惭收起,却又急转直下,幻化成了慈祥的微笑,声音也柔和起来,“小方,下辈子,我还等着你哈。”
方若愚眼底有怒光闪过,过去林林总总的不平与愤怒在眼前浮现。方若愚一把夺过虎头的枪,对准麻苏苏,咬牙切齿道:“臭老娘们,你先把这辈子过完吧!”
一声枪响,一缕鲜血飞溅而出,洞里的蝙蝠纷纷扬扬地飞起。
麻苏苏,军统老牌特工,蓝衣社时期的元老人物,殒命于自己人的枪口之下。
朦胧的雨幕下,万德福一瘸一拐推着小推车,疾步走来。手电筒绑在车前柱子上,小推车里躺着昏迷的万春妮。他艰难地在半人高的杂草丛中前行,找到了溶洞的入口,推着小车,缓缓步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麻苏苏的尸体苍白地瘫倒在地,灰色的双眼倒映着跳跃的灯火。虎头豪爽地将手头的全部通用券盖上了印章,又尽数分发给了一众手下。完成了收买人心的工作后,虎头的目光又看向了方若愚:“老姨夫,剩下的通用券真在剧场仓库里?”
方若愚不假思索地点头。
虎头立时兴奋起来:“弟兄们,老姨夫的你们都听到了吧?大批通用券就在剧场仓库,只要我们炸完火车,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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