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比去时仿佛更短暂了些,整支队伍上下都轻松许多,夏日的蝉鸣悦耳许多,瑶姝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因公子筠重伤骑不得马,便苦了瑶姝整日在两人间来回跑,时而聊诗词歌赋,时而聊世间俗事,时而玉轸朱弦瑟微徽,时而双陆金凫笑盈盈,季筠瞧着瑶姝因愉悦而泛红面颊,捏着书打趣道“见姑娘今时可比往日痛快许多,又何苦委身于烟花之地?”。
瑶姝浅浅含笑,回道“人之一生痛快与悲伤之事何曾长久,今日见友人痛快,他日见友人或许不痛快,昨日因出身悲伤,他日又何曾没有一番天地”。
“姑娘向往的天地是何处,或在何处?”季筠目光灼灼的看着瑶姝,整个人因为侧躺着倒是有种散漫之感。
“自是求得一番好姻缘,虽说是清倌人可这世道却是不信的,或许那番天地是真心信我之人”瑶姝迎着他的目光回道。
季筠起身凑近了看她,像是终于要仔细打量一番,连带语气也不似往常道“姑娘长的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哦?可是公子心悦之人”瑶姝并未因他的靠近而躲闪,反倒直直反问。
“她,算是我的恩人,偌大的皇宫实在难熬,所幸有她庇佑我一时,只是如今却是天人永隔了”季筠双眸渐渐透过她的面容看向很遥远的从前,两人沉默半晌,季筠失了兴致般躺回软垫,双目轻阖,瑶姝便也回到韶雪车上。
瓦蓝的天空清澈的没有杂质,天上的太阳炙烤着,地上的土滚烫的蒸着,人被夹在中间了无生机,整支队伍静静行进,远看去像排队迁徙的蚂蚁,走路都无声息,只待离京都二里地时好似才清醒过来。
待入了城,韶雪笑眯眯靠近瑶姝,悄声问道“回医馆吗?”
瑶姝长睫微眨,扭过头去许是要遮住眼里的忧伤闷声道“先不回”。
韶雪乖巧的点点头,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道“那就不回,反正蓉姨也不知道”。
瑶姝微不可闻的叹口气,突然觉着这车里实在闷的慌,难怪韶雪不喜欢,可以这般肆意的活着真好呢。
马车停到医馆门口,韶雪同瑶姝摆摆手,轻快的跳下马车,冲着后堂边跑边喊“周叔,蓉姨我回来了”。
纤细的手指刚触上那紧闭的帘子,听到韶雪的声音,如梦初醒般顿了顿,缓缓的缩了回来,瑶姝蜷在手心的指尖冰凉,一声清冷的走吧随着柳树飘扬的不着痕迹。
韶雪的脑袋从门沿边探出来,看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看了看天空,碧空无云,微风拂过,慢慢抚平韶雪眉间崎岖。
“阿雪丫头回来了,怎么还忧伤上了?不顺利吗?”周浦不知何时站在韶雪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天空这么美丽,如何成了忧伤?周叔骗我”韶雪嘴里嘟囔着,佯装出生气的模样。
“再好看那还能比我们阿雪丫头好看”周浦学着她的样子打量了一番说道。
扑哧一笑,韶雪笑眼弯弯的扬起下巴说道“周叔说过那么多话就这句最最好听了”。
周浦也笑着招呼韶雪进去,给她把把脉道“南阳百姓如何了?此行可否顺利?”
“托周叔的福,疫病没有爆发,这回除了奸佞,南阳的百姓该过上好日子了”韶雪点点头说道。
周浦微眯的眼里流露出喜悦的光,“这便好,这便好,这便放心了”。
韶雪觉着她身边之人都是顶好的人,就算遇到再大的苦难总会苦尽甘来的,这么想竟然傻傻的笑了起来,周浦起身道“这丫头,出去一趟就这般高兴,快进去看看你蓉姨吧”。
韶雪像只蝴蝶一般欢喜的晃到后院,差蓉正坐在檐下做袍子,看见韶雪进来,忙擦了擦身旁的凳子,韶雪走近一屁股坐下,抱着差蓉的胳膊道“蓉姨,我也要学”。
“你这丫头,想一出是一出“差蓉也没问其他,从竹篮里翻出一个花样耐心道“做袍子还远得很呢,这快不乞巧了,绣个帕子还来得及”。
乞巧为什么要绣帕子,韶雪不是很明白,差蓉以为她的觉着这花繁杂难绣,忙说道“这夜合花是最简单的,寓意也好,送人最合适不过了”。
韶雪愣神,送人?送谁啊?不过看差蓉难得那么开心,便笑嘻嘻的学了起来,可这针跟长了眼睛似的,老找她手指扎,差蓉看的满脸无奈,韶雪等着差蓉说不叫她绣了,可转头差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当年好歹算主子身边绣工不错的,怎么教个徒弟这般笨”说着便把这她的手教起来,一副不教会誓不罢休的样子。
韶雪觉着这活实在不适合她,本想跟差蓉商量算了,可还没说话,差蓉一句绣不完不准出门,瞬间叫她垮了脸,尤其看到耳鼠在旁边呼呼大睡,内心就更愤愤不平,那日散完药汤鼠鼠不知何时跟在她身边,一点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眉头一动,恶趣味的拿起针就冲那白屁股轻扎了一下,鼠鼠立即蹦了起来,刚要逃便听见韶雪笑的大声,扭过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她。
韶雪一扬下巴,乐呵呵的干起活来,倒是差蓉看着小家伙可怜的小眼神不忍心,伸手抱起来替它顺顺毛,还说要帮它做衣裳,韶雪一听更乐呵,这耳鼠可是很不喜欢穿衣裳的,随即附和道“嗯,我也觉得该给它穿个衣裳”。
三日后,韶雪终于绣完了帕子,虽然那花看着还是歪了些,不过她还是很满意的,只是看着差蓉那说不出话的样子,韶雪赶紧扔下帕子一溜烟的跑出门。
绣帕子太恐怖了,不能出门还要绣帕子更恐怖,韶雪想身为女子一辈子都要过这种相夫教子、足不出户的生活,不免觉得有些悲哀,日子那么长,这条路更是漫长的看不到头。
可是,如果是与那人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过,酒馆的生意不是那么好,以后她再开个医馆,想来这日子定是也有趣。
酒馆伙计看着韶雪站在烈阳下笑的满脸通红,紧张的跑到内室对莫问道“公子,你快去看看吧,韶雪姑娘怕是傻了”。
傻了?这丫头又再想什么坏点子!莫问停下手头的活,快步出门,只见韶雪望着酒馆的牌匾,怔怔傻笑,莫问双手后背踱步而来,清清嗓子说道“听闻姑娘看上我家牌匾了?”
韶雪呆愣的抬头,看着替她挡着太阳的人,不由自主道“不是牌匾,是人”。
“嗯……?”韶雪这话说的含糊不清,也难怪莫问没听清,抬手摸了摸韶雪额头,好像也不是生病,为何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是觉着给你写牌匾的人字写的不错”韶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暗自庆幸还好声音不大,只是脸色更是涨的通红。
莫问看着她更红的脸,张口刚要询问,韶雪赶忙推着他往店里走,“这天要热死了,快进去,快进去”。
馆里无人,临江那侧的竹帘大开,偶有凉风吹来,韶雪抱着冰镇酒酿不肯撒手,竟连连喝了三大碗,莫问端坐对面,伸手拉着她要倒第四碗的手道“再喝该醉了”。
韶雪听话的放下酒壶,眼睛里溢满笑意的托腮,“可还记得你我相识的时候?”
莫问笑,下颌扯出好看的弧度,“就是因为记得才不敢叫你醉了,不然我馆子里的珍酿都得保不住”。
韶雪轻哼一声,半眯着眼道“小气,好酒也得碰到懂它得人才能发挥它得价值,正如伯乐与千里马,千里马再好若碰不到伯乐那也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马”。
“对对,你说的对,我的酒就是给懂它的人酿的,这天下唯独你一人”莫问摇着手里的扇子说道。
韶雪又偷偷喝了一小碗,抬头眯着眼睛对他笑笑,又趴下去迷糊的说道“你对我怎么这般好?”
这句话随风吹进来,莫问摇扇子的手一顿,双眸深深的望着趴着那人,叹息一声,转头继续摇着扇子,“对你好是因为…有愧”,嘴角却还是有半分迷恋的笑意。
三年前,夏日的深夜,酒馆刚要打烊,一俊朗小哥抓着门板非要买酒喝,莫问心软就放她进来了,不成想这人嘴叼的很,只挑着那些好酒喝,莫问坐在一旁看着自己酿了好久的酒就这么被这人像喝水般糟蹋,实在觉得可惜的很,刚要起身赶那人走,不想那人竟摇晃起身往后堂走去。
头回见这般不知礼仪之人,起身忙追上前去,那人竟然正在开他的酒窖,眼皮跳了跳,莫问冷着脸拉起这人就往门外走,看着是男子可这人却瘦弱的很,轻松便叫他拖了起来,那人好似不太清醒,迷糊的跟他走,眼瞅就到门口,那人一只手却扒着柜台,怎么都不肯再走一步,莫问无奈,正打算叫伙计将那人赶出去。
不料,那白面公子甩开他的挣脱,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莫问觉得今天可真是头疼的很,碰上喝酒不给钱的便罢了,反倒还耍起酒疯来,被那人吵的脑子嗡嗡响,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兄台切莫再哭,扰人清梦实在不该,如今子时已过,小店也该打烊了,请兄台改日再来”。
抬起头来,韶雪泪眼清澈,望着他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想喝酒”,莫问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抿抿嘴无奈的抬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登时多看了男子两眼,这手如何这般细腻冰冷?
然而,待月移西山之时,看着方才停歇,呼呼大睡的人,深吸一口气,得亏的多年修养,莫问强忍着这才没将人给扔出去。
日头温暖,花也开的正好,不知是因长年酿酒的缘故,那人怀里带着清淡的酒香,就像他酿的秋露浆,味虽浅淡但回味无穷,她记得第一次尝这酒便喜欢的很,可莫问却说那次他是马失前蹄,原来这酒是他在酿蠕渌时随手酿的,打那以后韶雪再没说过喜欢那酒,只是偶尔回味来觉得干净。
莫问进来的时候,韶雪正抱着他的被子一脸痴笑,莫问本想伸手盖好,可还未触到被子,韶雪就睁大了眼睛,两人就这么对视,倒是韶雪涨红了脸,赶忙低下头看见怀里的被子,立马松开了手,咧嘴笑道“你今日这酒不对,怎得我只喝了三碗便醉了?”
莫问直起身子,佯装正经道“这酒我新酿的,叫你帮我试试毒”。
韶雪蹭的从床下跳下来打趣道“不好好酿酒竟然制毒,我去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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